[玄幻]龙魂血玉(全)-1-3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1章 少子还家
“煌煌文治今犹在,赫赫武功俱尘土。”一家大户人家的私塾门口,一位儒雅的老学究手握着一卷发黄的书页,一边手抚着花白的长须,一边悠悠地叹息着。只见他踱了两步,放下书,抬头眺望窗外,已是深秋时节,影影青山层云深处,依稀可见是西汉王朝孝文皇帝刘恒的霸陵遗址,而今早就物是人非,不免让人感慨世事变迁如白云苍狗,那些百战功成的千秋霸业早就沧海桑田灰飞烟灭,只留下后人无限的怅惘兴叹。
“褚老先生,我家小姐有请。”说话的是一位年及二九的妙龄少女。
“好的,知道了,褚某马上就到。”老先生应到,放下书卷,便迈开步子出了书塾。一阵微风吹来,掀起那书岸上的那卷书页,泛黄的封皮纸上写着“史记”两个篆体的大字。
“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一声轻如绣花针落地的叹息传入耳中,褚老先生不禁一愣,旋即清醒过来,推开镂空的木制阁门走了进去,抬眼望见一个挽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着一身月白色的缎面长裙,一只纤纤素手轻握着一卷《李太白诗选》。问得有人推门而入,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展颜便是一笑。褚老先生年及花甲,早已没了男女之欲,亦不免呆了,心中喃喃自语:“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自有佳人倾城绝世,古人诚不欺我啊!
“褚老先生,柯弟快要从嵩山少林寺艺成回府爷爷尚在军中料理公务,我一个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你跟着吴管家一起去城外的驿站接下他吧。”那名女子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确如玉珠坠地般清亮。
“太好了,老朽即刻动身。”褚老先生有些激动地说道,眼中以是异彩连连。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子也是会变些的吧。褚老先生,你是柯弟的启蒙恩师,自小便看着他长大,此番一别近十载,不知是否还能认得出他来?”
“能的,能的。”
“那就好。车马之类的吴管家已经备好了,你这就随他们一起上路吧.”那女子说完,微闭着眼睛,靠着敞开的窗子,养起神来。
“老朽告退了。”褚老先生说完,反身退出了房间,却没有注意到那女子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本是端庄的面容竟显得有些邪异,确是更增妩媚,令人望之目眩神迷。
转眼已是午后,长安城外,一辆油壁马车正缓缓行走在青石板的栈道上,驾车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着一身深青色劲装,相貌平平,神情却是非常坚毅,一看便知是能生死相托的义士。车帘向上卷起,两个读书人打扮的六旬老者正并肩坐在车里,交头接耳的,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时时有几声爽朗的笑声飘出车外。没多久,马车便以驶至驿站门口,只见那青年停下车来,回头微笑着对车内的两位老者说:“吴管家,褚夫子,驿站到了。”
“哦,到了啊。”那名被唤作吴管家的老者应道,与褚夫子携手下了马车,虽说是上了年岁,看身姿倒还硬朗。三人放好了马车,走到驿站的接待处,一身棕褐色锦袍的吴管家开口询道:“京兆杜家的二公子杜柯何时才到?”“快了,约莫着一刻钟吧。”“哦,谢谢兄台。”
转眼之间,一刻钟就过去了,三人只听得一声马鸣,一匹毛色如雪的骏马映入眼帘,马上是一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郎,只见他矫捷地跃下马背,牵着马儿向驿站走来。忽的,那少年停下了脚步,对着一旁的褚夫子和吴管家激动地说:“老师,吴爷爷,你们来接我啊!”“哎,小少爷都这么大啦!真是天可怜见,老爷,夫人,吴某不负你们所托,小少爷长大成人了。”语罢,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好了,老吴,别磨蹭了,快上车吧,小少爷一路劳顿,大少奶奶也还在家里等着呢。”褚夫子插嘴说道。“是,是,是,先上车再说。”吴管家边说边拉着那个少年上了马车,朝城外疾驰而去。
“大嫂这几年可好么?身子可曾康健?”一上车,那名唤杜柯的少年便急忙问道。
“嗯,都好,都好。诶,这倘大的杜家这些年都靠她一个外姓的媳妇主持着大局,可苦了他了,近年来吐蕃又在惷惷欲动,老太爷军中公务非常繁忙,经常是半年都不回家的,再加上年岁大了,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说话的正是杜柯的幼时老师褚夫子。
“世人只知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富贵和荣耀,谁又知道我们的辛酸苦楚?老太爷一生戎马,操劳为国,年过六旬还要披挂上阵,老爷又英年早逝,大少爷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二少爷你自幼体弱多病,若不是承蒙慧明禅师眷顾远遁清修,更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现在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偌大的一个京兆杜家,就只剩下大少奶奶一个当家人了,幸好她出生太原温家,家学渊源,自幼便随她父亲冠霖先生学习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又生得貌美,云英未嫁时是公认的大唐第一美人。自嫁入杜府,天不怜见,大少爷在新婚之夜,刚刚拜完堂,便被圣旨传去军中效力,随即战死在无定河畔。大少奶奶未有一句怨言,勤勤恳恳操持家务。哎,要她一个弄花嚼蕊的世家小姐经营那些茶铺丝绸铺,支撑这个花销庞大的家族,真是……”
吴管家话语未停,杜柯就忍不住说:“这一切,大嫂都是为了我啊!这些本是我这个杜家少爷该操劳的事。记得那年,家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向来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爷爷也是春风满面。我虽平日里久卧病榻,那日也由随从扶着,跟大家一起去接新嫁娘进门。我抬头间,便看见我那平日里木讷的大哥笑得像个孩子,挽着一个身子窈窕的妙龄女子进来了,凤冠霞披明珠宝玉,施施然就交拜完毕,刚要给爷爷敬酒,听的外面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说着:“圣旨到,镇国大将军平靖侯杜商、骠骑将军杜荣接旨。”众人脸色大变,跪倒成一片,我虽年幼少不更事,也静静地跪着,听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内侍宦官宣读圣旨,那时不懂那个旨意为何,事后才知是吐蕃越境,边疆又起战事,德宗皇帝大急,以传国虎符急招爷爷大哥回边疆抗敌。爷爷一脸无奈,大哥也是垂头丧气,这样的大喜日子,遇见这种事,总是心存怨怼却无处宣泄的,是为人臣子的无可奈何。大哥没办法,脱掉新郎的大红锦袍,换上一身戎装,随爷爷连忙远赴边疆去了,从始至终,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跟才进门的大嫂说。”说到此处,杜柯声音已是颤抖,众人知是他念及亡兄情不自禁,连忙安慰。杜柯抚平了下激切的情绪,继续说:“无定河一战何其惨烈,爷爷他们虽然打退了吐蕃人的数次冲锋,也是损失惨重,后来吐蕃前军主帅裕德亲王受流箭所伤,才撤了兵。收编俘虏时,大哥一时大意,竟被一个愚忠的降俘一刀刺中腰间要害,伤重不治而亡。嫂嫂在家里接到前线噩耗,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一言不语,大病不起,直至先师慧明禅师来家里挂单,跟她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才恢复了生气。爷爷回到家里主持了大哥的丧仪之后,也自闭在房间里,一个月不见任何人。父母早逝,大哥是爷爷一手调教出来的,是他保家卫国的精神的延续,而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伦惨剧,不外如此。”这段话旁人听来惊心动魄,杜柯却似说着寻常的往事一般,语气非常寻常,只是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心里想着些什么。
“我本就身子羸弱,受此打击更加病入膏肓,像是随时都可能奔赴黄泉一样。那时我虽病重,脑子却是清醒的很,一心想着去下面找爹爹妈妈和大哥。爷爷见我如此模样,心如死灰脸色煞白,忽的一声佛号传来,犹如世外纶音,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缓缓而来,后面跟着的是我那才苦命的嫂嫂,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等我醒来,已在一架简朴的马车上,身边时一个眼神好奇的小沙弥,年岁跟我相仿,旁边还坐着一个入定的老僧,看样子很是熟悉,使我生出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说到这里,杜柯抬头望向车外,眼神迷茫,像是在怀念一个非常重要的故人。
杜柯说了好长一段话,犹未有停的样子,等了没一会儿,开口又说道:“吴爷爷,你来我们家最久了,曾是我爷爷年少时的贴身随从,可知我京兆杜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自然知晓的,我虽非杜氏子弟,杜家的历史渊源却是一清二楚的。京兆杜氏,发迹于东汉末年三国争霸的乱世,先起以治世能臣而出名。杜氏先祖杜恕字务伯,随魏武帝曹操南征北讨,建立曹魏基业,跟荀文若贾文和等齐名,为曹操手下有名的良臣。其子杜预字元凯,魏晋名将,司马炎统一天下时,正是他挥兵南下,灭了割据江东八十年的东吴孙氏。“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便是说的此公的功绩。至此后的两晋南北朝以来,杜氏家族累世高官,京兆杜氏也和清河崔氏荥阳郑氏等名门望族一样,威名远播。本朝太宗朝的名相如晦公更是深受李唐皇恩,封莱国公,陪葬昭陵,何等的荣耀。”说及杜氏的历史辉煌,吴总管神情满是仰慕。
“是啊,杜氏世代深受皇恩,不管怎么改朝换代,都承蒙帝皇家青睐有加。爷爷曾告诉过我,杜氏子弟,若有才者当‘文以安邦,武以定国’,此为宗族遗训,现在看来,风光无限的背后,也是无限的怅惘和悲凉。”杜柯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神情落寞地说。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褚老夫子也略有所感地吟道。
“我自得慧明禅师青睐,在佛门圣地疗养近十年,自娘胎里带来的痼疾已经痊愈,更学得佛门不传之秘的《易经经》心法,早就不是那个病恹恹的懵懂稚子了,此番先师坐化圆寂往生极乐,遗命要我出了佛门,回到红尘之中来,我既回来了,自当担起振兴杜氏的重则,以慰亡父亡兄在天之灵。”杜柯语气很是平常,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坚毅,让人肃然起敬。
“少爷有此决心,也不枉大少奶奶这几年的勤苦操劳了。”吴管家说着说着,以是潸然泪下。
第02章 叔嫂情深
众人言谈不止,不经意间已到了杜府门前。“公子,吴管家,褚夫子,到家了,请下车吧。”驾车的青年停下马车,说道。
“终于回来了,十年了,真是恍如隔世,就像做了一个春秋大梦一样。”杜柯喃喃自语,随着两位老者下了马车,就听的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谁如此嗜睡?一个梦竟做了十年?”话音未落,一抹月白色的靓影以至身前,望着眼前的身影,杜柯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读起曹子孝的《洛神赋》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微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
问得他这般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词,温婳脸色不由得红了,微嗔道:“何处学来的词艳曲,到来欺辱自家嫂嫂?”
杜柯听得这一声嗔怒,忙回过神来,对着眼前的女子作揖道:“嫂嫂在上,受小弟一拜,小弟这厢有礼了。”
“这还差不多,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公子。”听得小叔子满嘴恭维,温婳也难免心生旖旎,微笑着答道。
“姐姐近年来辛苦了,小弟好生歉疚,真是对不住。”忽地,杜柯一改先前轻佻的神态,一脸的郑重,眼神却仍是灼灼地看着丽人,不经意间,已是改了更亲密的称呼。
“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温婳神色如常,继续说,“走吧,先进府。”说完一众人等皆入了杜家大宅。
“这是你以前的房间,我让他们帮你留着的,一切都没变,每天都有人来打扫。”进府后,温婳把杜柯领到一个熟络的房间门口,不紧不慢地说。杜柯心中一暖,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抬眼环顾四周,果真一切如记忆中那样,儿时爷爷亲手扎的风筝还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仿佛这流逝的十年岁月跟它没有任何关系似得。杜柯转身,看着身旁语笑嫣然的嫂子,眼神愈加热切,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温婳似乎觉察到这个小叔子心境有了变化,忙低头躲过他的目光,平复了下自己的心境,缓缓道:“我先出去准备午膳,你有事可以找吴总管。”说完,径自走了出去,一转身,离开了杜柯的视线。杜柯痴痴望着她袅袅动人的背影,直至消失良久,才猛地回过神来,俊脸涨得通红,自言自语道:“杜柯,你这是怎么了?她是你尊敬的大嫂,怎么可以轻薄她?就是思想也是不行的。”摇摇头,似要挥去脑中旖旎。
杜柯独自一人在房间发呆良久,听到门外有人唤他,才知已到午间用膳时刻了,便神色如常地走出屋子,直往厅堂而去。刚才内心里强烈的心理斗争,终究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来,二少年,这位是你幼时的奶娘林嫂,还记得吗?”话音未落,只见吴管家带着一名中年妇女走到身前。杜柯摇摇头,清醒了一下脑子,看着那个仿若熟识的妇人,就是想不起来。见少爷皱眉,一脸歉意,那民妇不由得心中失落,脸上却还是笑意盈盈,说道:“一别十年,忘了也是常事,少爷无需自责,小妇人乡野村妇,无足挂齿。”“就是林嫂每日里到扫你的屋子。”温婳走进厅堂,说出惊人。闻得此言,杜柯如梦初醒,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名妇人,口里喃喃道:“林姨,对不住对不住,我竟没想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那名妇人伸手拭去杜柯脸上的眼泪,语音哽咽道:“没事没事,小柯长大了,林姨也老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原来,那名唤林姨的女子是杜柯幼时的奶娘,杜柯生母体弱多病又早逝,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虽无血缘关系却着实情逾母子。
“好了,好了,相见了就好,来日方长,相遇本是喜事,别搞得像是离别似得依依不舍。来,都坐下,吃饭吧。”温婳见状,打破沉寂道。“嗯,吃饭吃饭,少爷,来,坐。”林姨忙拉着杜柯坐下。
待众人一齐就坐,杜柯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在欢声笑语的插科打诨中结束了回家后的第一顿饭。饭后,正值秋高气爽,众人兴致勃勃,未曾散去,加上今天少主人回家,更是欣喜异常,就趁着午后这段时间闲话家常。杜柯抬头四顾,忽地看见不远处窗台上一株雏菊开得正艳,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闪着金光,不由心中一喜,顺着光线瞧过去,却是一抹再熟悉不过的靓影,此时已换下了月白色的素装长裙,穿着一件样式寻常的红色上衣,料子却是极好的上等缎面,迎着阳光微微发亮,衬托着一张颊带红晕的芙蓉娇靥更加光彩照人。
杜柯瞧着呆了呆,口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诗来:“名花倾国两相欢,常使君王带笑看。”“公子今日兴致真的不错,连连咏出佳句,大少奶奶当无愧此句,李太白若还在世,也当如此说。”褚夫子大笑着接下杜柯的疯言疯语,却把温婳恼了,“老夫子莫要学某人油腔滑调,小女子蒲柳之姿,怎能得先贤盛赞?”“嫂嫂莫要妄自菲薄,弟弟句句出自肺腑,太白说杨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岂不知姐姐‘借问唐宫谁得似?可怜玉环倚新装’么?”温婳脸色又红了几分,横眉斥道:“小混账,莫言胡言乱语,若是在六七十年前,你早就命丧黄泉了。皇家之事,岂是旁人随口议论的么?”“姐姐息怒,小弟随口而来率性而为,请见谅”,杜柯言语中带着歉意,口气却似浑然无事,接着道:“他李家坐拥天下近两百年,还不许旁人说两句么?相当年,则天武皇帝驾崩,整个李唐皇室乱作一团,中宗李显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纵容韦后和安乐公主染指朝堂乱宫闱,天下有志之士莫不为这太宗皇帝留下的大唐江山痛心疾首,若不是韦后弑君夺位,妄图效仿武则天却又没有能耐,他李隆基哪有机会荣登大宝?虽有开元三十年盛世,也当归功于姚元崇和宋憬。年岁渐增,他就难免心骄意满,更色令智昏,夺了自己儿子的王妃,放任李林甫杨国忠之流祸患朝堂贻害天下,终至安史之乱爆发,八年战乱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自己也丢了皇位仓皇西逃,锦绣江山一去不再。待到其子孙肃宗代宗继位时,虽肃清了乱党,却因兵权外放而落下了藩镇割据的隐患,更因倚重内侍宦官而至皇权旁落朝堂腐败。幸今上宪宗皇帝励精图治,踊跃改革,肃清吏治,政绩斐然,更有雄心要重现大唐盛世,这江山才算有了些展望。”杜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言词间对皇家名讳不以为意,实是年少轻狂。
“二公子久居佛寺,青灯黄卷暮鼓晨钟,仍未忘了这家国天下事,老夫真不知是杜门的幸还是不幸了。”褚先生缓缓摇头道。
“京兆杜氏是天下士族冠首,数百年来后深受皇恩,每代人都已安邦定国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祖如晦公在太宗朝位居尚书右仆射,位极人臣,深受太宗皇帝器重。他老人家临终有遗训,要我杜氏后人世代守护大唐江山,以报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爷爷年少时恰逢安史之乱,他老人家毅然投笔从戎,跟着郭令公南征北讨,大大小小不下千战,才有了今日平靖侯府的无上荣耀。先帝在世时,对爷爷恩宠有加,更加他最钟爱的小女儿章宁公主加入杜家,便是先母了。我记得六岁那年,久病不起的母亲撒手人寰,父亲哀痛欲绝,于一年后一病而终……”说及亡父亡母,杜柯声音渐低,直至悄落无声,众人知他心中哀痛,亦都沉默不语,整个大厅气氛很是压抑。
良久,还是褚老夫子开口,却是转了话题,说道:“哎,太宗皇帝雄才伟略,贞观之治千古留名,昭陵依旧,斯人远去,徒唤奈何。”或许是想转移杜柯的注意力,沉默良久的温婳一边顺着老夫子的眼光望向窗外,层云深处又见那已历经千年风雨的霸陵,一边缓缓说道:“这是霸陵吧,记得年幼是随家父读《史记》,太史公对孝文皇帝刘恒推崇备至。周有成康而汉有文景,古之明君总令天下臣民心向往之,叹生不逢时,不能一睹千古明君风采。”杜柯似是从自我的哀思中恢复过来了,也跟着抬头望向窗外,用寻常的语气说道:“先师在世时,谈及历代君王,除了上古时期的三皇五帝之外,最敬佩的便是汉文帝了,对他悲天悯人、贵为天子却简朴尤胜常人的的德行赞赏不已。他因为一个叫缇萦的小女孩废除了有着千年历史的肉刑,每每想到此处,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文帝宽仁爱民,后世之君谁又能及?”“孝文在代,兆遇大横。宋昌建册,绛侯奉迎。南面而让,天下归诚。务农先籍,布德偃兵。除帑削谤,政简刑清。綈衣率俗,露台罢营。法宽张武,狱恤缇萦。霸陵如故,千年颂声。”褚老夫子慨然诵起了太史公的原句来,脸上满是憧憬。
众人说得兴起,谈笑风生之际,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大少奶奶,有请帖到。”原是看守大门的门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温婳接过神色自若地看完,转头对杜柯说:“等下记得去沐浴下,换身得体的衣裳,带上爷爷留给你的杜家祖传佩剑,跟我去韦府赴宴。”“哦,知道了。”杜柯应下了,心中却满是疑惑。
第03章 豪门盛宴
已是初冬时节,日短夜长,片刻间已是傍晚,西下的夕阳似是过于留恋这人间美景,恋恋不舍的,不肯落下去。昏黄的余晖下,杜府的护院首领杜林驾着马车在门口等着,看到两个人缓缓走来,连忙迎上去说:“少夫人,一切准备妥当。”“礼物可曾齐了?韦家是大族,与我们时代交好,不能有任何怠慢。”温婳上了车,神色郑重地说。“嗯,都已准备妥当,少夫人放心。”杜林应道,扶着后面的那位少爷上了马车,驾车扬长而去。
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杜柯忍不住心中疑问,询道:“嫂嫂,这韦家有什么事么?怎的就宴请我们呢?”听得此言,温婳一脸轻松地说:“这是士族之间最寻常不过的应酬罢了,以后多了去了,这次去你要好好适应适应。记得祸从口出,要谨言慎行,别像在家里那样说不完借古讽今的胡言乱语。”“嗯,小弟记下了,我尽量不说话就是,只管给别人行李便是。”杜柯连忙应道。“少夫人言之有理,当朝皇帝虽宣称言论自由,可各中厉害是说不清楚的,二少爷你才从禅林归来,很多东西你不知道。”说话的是那个驾着车的杜林。杜柯连连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郁结,很是不快。
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韦府到了,两人施施然下了车,向着对面的高墙朱户走去。杜林安置好马车,拿着礼物找韦家的管家去了。“温姐姐,你来啦!”一声悦耳的女音传入耳中,温婳笑容满面地向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欢愉地说:“姐姐来晚了,妹妹勿要见怪。”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缁衣的明丽少女走了出来,蹦蹦跳跳地拉着温婳的手,言笑晏晏,忽地,脸色一变,对着温婳身旁的杜柯不悦地说:“这里是私人的宴会场所,闲杂人等不欢迎。”杜柯听得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到这里,向来温婉淑仪涵养极好的温婳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姐姐,你笑什么?小妹说错了么?这里哪是他一个纨绔子弟来的地方?”
“哎,柯弟弟,这回你认栽了吧。”温婳笑完,转身对着杜柯幸灾乐祸地说,脸上还带着适才的笑意,接着又对穿着那个缁衣的妙龄少女道:“欣妹妹啊,你何时能耐心一点啊?他是你们请来的客人,你真不懂礼数啊!你听好了,他姓杜名柯,京兆杜家的少主人,平靖侯爷的孙子。”
“啊!”那名唤韦蕙的女子一声轻喝,满是歉意地对杜柯行礼道歉道:“对不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杜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抱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姐莫要记在心上。”杜柯一脸真诚,作揖回礼道。一旁聚在一起交谈的众人听得此处,都纷纷过来跟杜柯交谈,都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杜家未来的当家人。杜柯一脸微笑地跟众人回礼寒暄,面对世族阶层应有的应酬,轻车熟路地一一排解掉了。
一群人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看天色已晚,宴席将至,便都进了府去。杜柯也随着众人走进府中,走在开阔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两边映着晚霞闪着金光的炫彩琉璃瓦,不由感叹即便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侯门深似海,话一点不错。
渐渐地走过韦家大院,便已到了主会客厅。杜柯走进这偌大的厅堂,随便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众人欢声笑语,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间,酒未饮竟已有些陶然醉意。他自小身在侯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十岁以后,便是暮鼓晨钟黄卷青灯的清修,何来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车如流水马如龙,豪门盛宴原是如此的,杜柯心中百感交集。
忽地,听到一声富有磁性的男音道:“今晚我韦家大宴宾朋,大伙儿都尽兴些,莫要有所拘谨才是。好了,韦福,上菜吧!”
“好的,老爷。”说话的是杜柯刚刚才认识的韦府总管。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丫鬟们端上桌来,杜柯也难免看得食欲大动,只是拘于礼数,迟迟未动筷子。杜柯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有事没事地交谈着,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一种自怜自艾的孤独和寥落涌上心来,竟似有些痴了。真正的寂寞,并不是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漫无目的地徒步行走,而是在富丽堂皇的夜宴上锦衣夜行,直至现在,杜柯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真正落寞的含义。这样令人窒息的压抑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杜柯无所适从。
上菜结束,宴桌上各色菜肴玲琅满目,山珍海味比比皆是,可是自从有了那莫名的萧索之意,杜柯先前大动的食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一盘盘耗费很多精力和金钱的美味佳肴,就像是对着寻常百姓家的残羹冷炙,没有一点感觉。茫然间抬头看见宴席的主位上坐着两个一身读书人打扮的中年文士,想起其中一个便该是韦家的当代家主韦明,却未曾听得嫂嫂在来之前提及另一个人,杜柯虽心生好奇,却也无意向旁人打听,免得有些无赖之辈以此大做文章,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百无聊赖之际,杜柯拿起身前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美酒入口,甚是清冽醇厚,真真是漱齿留香,杜柯忍不住说:“好酒,当浮三大白。”话音未落,恍惚间听的有人接了句:“想不到杜公子久居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深谙此道,卢某真是相见恨晚啊!来,干了这一杯。”杜柯酒到就干,仰头便是一阵豪饮,也不说什么言语。
“兄台好酒量,好性子,真是人不可貌相,跟娇生惯养的豪门贵公子大相径庭。”只见那人也干了酒,抹了抹嘴说。
“听闻范阳卢氏累世儒学,门中子弟出将入相者多如沙砾,三公九卿位高权重,千年不断,是公认文化底蕴最深的书香门第,不也生了你这么个嗜酒如命的草莽之士,世间事无奇不有,尚我并非是需严守清规戒律的佛门子弟,兄台自当担待,无需如此惊诧。”杜柯娓娓而言,吐出满口的酒气。
“哈哈,正是,正是,你我皆是离经叛道之徒,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卢某人定要与兄台一醉方休,来,干!”那青年公子说得兴起,举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
“有酒无诗怎么行?李太白斗酒诗千,你我虽不及谪仙,亦当效仿先贤,且歌且饮。”杜柯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有了八分醉意。
“兄台此议深得我心,来,我先来”,说罢,便唱了起来,只引得周旁无数眼睛聚拢而来。杜柯已在晕晕乎乎之间,只隐隐听他用极富磁性的嗓音唱到:“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杜柯听得极妙,拍手赞道:“好诗,好诗,我也来”,语音未落,歌声已起,只听他用另一种雄浑的嗓音唱到:“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歌调才起,却又被那人接上:“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杜柯听得心中热血沸腾,大声赞好,凛然吟道:“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语调雄浑开阔,更胜先前。
两人且唱且饮,正是人生一大快事,忽听得旁边有人高声嚷道:“这般畅快的事怎可少了我这山野酒徒?来来来,这位兄台且听我这句好妙?”杜柯听得仔细,放眼看去,竟又是一个锦袍佳公子,只是此时红光满面酒气熏天,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翩翩风度?只听他豪声唱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众人听来,原是太白的《少年行》,此情此景下,却是比前两端唱词更加贴切。
“好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老六妙句,妙句啊!”那先前的青年语罢,朗声大笑。
“李太白是酒中魁首诗中之仙,他的诗用来助兴最是合适不过。只可惜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时我们三人对饮,当比太白更加快意才是。”说话的是那位吟诵《少年行》的青年,语气中满是喜悦,是有与杜柯两人相知恨晚之意。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今晚饮的这酒便是家父特酿的‘夜无烟’,三位公子好高的兴致,小女子看得很是眼热,也想来搭上一份。”这次却是换成了女音,三个醉醺醺的酒徒心下诧异,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出两个靓影款款而来,左边一个适才说话的是一个缁衣长裙的明丽少女,左手拿着一壶酒,右手却挽着另个人穿着红色仕女服的端庄少妇,两人长相相近,一看便知是姐妹,仪态也是一般的秀丽无双。三人看着目眩神迷,竟似阅尽天下秀色,一时便是痴了。
片刻间,阵阵幽香已至身前,那个姓卢的公子哥最先回过神来,悻悻道:“表姐,表妹,今日家里高朋满座,怎么有空理我们这些个酒鬼?”
“你是最好被黄汤灌死,整日家醉生梦死,谁来睬你?另两位可是贵客,我们韦家怎可怠慢?”右首那位年稍长的少妇用薄怒的语气微嗔道,脸上却还是满面春风,阵阵香风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是啊,卢表哥,三年未见,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那先前误会杜柯的少女也跟着她姐姐说道,语气里透着隐隐的失望。
只见那白衣卢姓男子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咧着嘴说道“表妹此言差矣,我卢云向来如此,不过一介乡野村夫贩夫走卒,何足道哉?”
杜柯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自斟自饮,静静的听他们讲着话,不知觉地打着拍子,又是一首诗吟了出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声音不是很高,韵律到时抑扬顿挫的,很有乐感,众人听着,也被感染了,纷纷击节称赞。
一边被称为老六的锦袍公子也被勾起了性子,琅琅上口的却是一首风格别样的诗,歌调也变得低婉哀怨,只听他唱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众人听得仔细,便知是清河崔氏的少主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想到诗中故事,真是令人无端神伤,嘘唏不已。
“哎,老六啊,老五的那首诗你就别唱了,幸好他不在,不然又要大醉一场了。”杜柯听得心惊,原来这两人非但是旧知,更与这首诗的作者大才子崔护是结义兄弟,不免很是好奇。
“哼!郑煌,你以为就你懂诗么?少在这里跟我炫耀,本大小姐也会。”语音未落,只听那缁衣少女放下酒壶,举起纤纤素手,施施然唱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语调不高,只是低吟浅唱,却如黄莺初啼,婉转清越,余音绕梁。
直到此时,熏熏然的杜柯竟一下子清醒过来,很无脑地说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白乐天诚不欺我。”众人很奇怪地看着他,只听先前那名唤郑煋的锦袍少年充满惊喜地问道:“杜兄识得白乐天?”杜柯一脸平静,很自然地说:“他是先师至交好友,我曾跟着先师去过他建在洛阳香山的白园,有幸得见这位名动天下的大诗人。”
“我没见过乐天,倒是见过元微之。虽已年过四十,风采依旧啊!”说话的却是那个卢姓的白衣公子,此时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边了。
“哼!沽名钓誉的登徒浪子而已,不值一提。”那缁衣少女愤愤地说,语气里流露出强烈的讥讽和不屑来。
“小妹休要胡言,元姑丈是今世文坛泰斗,怎会是沽名钓誉之辈?他对小姑的哀悼思念纯出自真心,那般情真意切的诗句岂是沽名钓誉之辈所能写得出来的?”那红衣少妇脸色凝重地叱道。
“哼!北魏亡国已近三百年,他以为自己还是皇帝么?见一个便爱一个,真是风流成性。”说着那缁衣少女环顾四周,又愤愤然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全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主。”周围众人被她说得尴尬,竟无一人出声辩驳,身旁的姐姐素知她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也只能不可奈何地摇摇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吟诗的是郑煋,语气中满是深沉情谊,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闻者伤心听者断肠。
“哈!哈!哈!”,只听那缁衣少女毫无顾忌地大笑三声,朗声说道:“好不要脸的伪君子做派。姑姑尸骨未寒之际,他便戴孝再娶新人入怀,还令人作呕地写这些个虚情假意的诗词,姑姑若泉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言语未毕,隐隐眼中已有泪光闪现。
众人听得心中愕然,一下子气氛变得沉寂起来,不过是初冬时节,却让人冷得浑身发抖,直如寒天腊月一般。沉默良久,杜柯三人却只是不停歇地喝酒,不再长咏叹调。
“小欣休要胡闹,今日是大好日子,我不想多说什么,回房给我思过去。”杜柯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一声紫袍的陌生中年人推门而入,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哼!”那缁衣少女满口怒气地清嗔一句,一阵旋风似的跑了出去,杜柯却注意到郑煋呆呆地望着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脸色神色非常复杂。
“各位好友,韦某适才公务缠身,少陪了,告罪。”那紫袍中年人朗声说道,说完深深做了一揖。
“韦大人客气了。韦大人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如此小事何须介怀。”一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手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及至此时,杜柯才意识到那紫袍男子便是今夜晚宴真正的主人,京兆韦家当代族长,当朝宰相韦贯之。
“大家继续,莫要被我那娇生惯养的女儿坏了气氛。”韦贯之用平易近人的声音说道。席间觥筹交错醉生梦死,杜柯酒越喝越多,渐渐忘了身在何处。
恍惚间,月已中天,杜柯隐隐听到有人唤道:“少爷,走了,回府吧!”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04章 只如初见
翌日,杜柯从梦中醒来,睁眼见到房间里熟悉的布置,心下大宽,便知是回到家里了。外间有一缕阳光隔着槅门上薄薄的宣纸照进屋来,刺得杜柯惺忪的睡眼快要睁不开了。杜柯强撑着酸痛的身子下了床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阵阵和煦的冬日阳光洒进屋来,暖洋洋地照在杜柯身上。
杜柯站在门口伸了个舒适的懒腰,闻得阵阵幽香扑鼻,心下好奇心大盛,循着香味做了出去,只觉得脚步一滞,像是撞到了什么事物,跌倒在地上。
“啊!对不起,少爷,不好意思,小婢失礼了。”一双纤巧的玉手出现在眼前,杜柯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红的瓜子脸,两弯淡淡的柳叶眉附在此刻显得有些慌张的瞳仁上面,高翘瑶鼻樱桃小嘴,真真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胚子。杜柯大饱眼福之际,一双热切的眼睛却已游移到少女初具规模的上,因俯子的缘故,从颀长的脖颈向下,隐隐露出了粉红色的亵衣来。杜柯的目光稍稍一滞,便继续向下移去,柳腰纤纤圆臀微翘,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双修长小巧的玉足。杜柯从未有此香艳经历,看得真切之下不免意乱情迷,伸手紧紧地握住了眼前这双香滑小手,神使鬼差地拉到身前轻轻一吻,只觉纤滑细嫩,幽香沁人心脾。
“啊”,环儿一声低吟,像是被虫蚁咬了一口一般,快速得缩回手去。杜柯半醉半醒之际闻次娇喝,本已渐渐支起的身子不自觉地再次向下倒去。
“少爷小心。”环儿见他再次跌倒,潜意识地又去拉他,岂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哪里托得住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毫无疑问之下,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啊”,环儿哪里见到过这般场景,整个玲珑窈窕的身姿已落入杜柯怀里,两只美瞳睁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吐息可闻的俊雅面容,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杜柯温香软玉抱满怀,熟悉的幽香阵阵袭来,也是人间天上不知何处了。
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两两相望,茫然之际都心醉神痴,只愿时间就此驻足,春夏秋冬不在变换。杜柯最先回过神来,猛地察觉到怀中抱着一个清丽可人的妙龄少女,很自然的手上用力,环着纤软柳腰向自己身上一带,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了,晶莹剔透的鲜艳红唇已仅在咫尺,只需稍稍低头便可一亲芳泽了。幸好光天化日之下,杜柯强忍住了心中的绮念,在怀中少女雪白的耳垂边温柔地说道:”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先前没有见到你?嗯,擦的是什么香粉?真香。”
听到这样撩人的情话,环儿不免一时之间心猿意马,不知道怎么答他。见玉人娇羞怯怯神态动人,杜柯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手脚一撑地便离地而起,横抱起仍在痴呆状态下的玉人走进屋里,反身关上了大门,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咫尺间的芙蓉玉颜,只是渐渐地剧烈的心跳慢了下来,眼中欲焰消逝无形,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明。杜柯知道那是佛门至高心诀《冰心诀》在起作用了,夜夜调息的苦功果是没有白费,没有做出有辱门楣污人清白的丑事来。想到此处,杜柯心中一阵后怕,若是被嫂嫂知晓,真不知道要如何赎罪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床上的少女也从前所未有的震撼里渐渐地回过神来,见杜柯愣愣的对着走进发呆,想起先前的旖旎情景,一下子连的脖颈也是红彤彤的一片,娇羞怯怯地低下头去说道:“公子,你怎么了?”听得出谷黄莺般的轻声询问,杜柯缓过神来,俊脸羞得通红,转过身去说道:“没事,你起来吧,去忙吧!”
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回答,翩翩然香风由扑入鼻中,令人心旷神怡。杜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即将离去的少女身影,缓缓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来的杜府?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婢名叫环儿,本是大少***贴身侍婢,大少奶奶一大早亲自去了洛阳办货,要半个月来会回来,临走时特意交代我过来跟少爷你说一声。这两个月由我负责照顾少爷的衣食起居。”环儿回过头去答道,仍是深埋着脸不敢看他。
“哦,知道了,替我谢谢嫂嫂一片心意。对了,刚才你来做什么?”杜柯已恢复常态,平和的说道。
“小婢是来唤少爷起床的,谁知……”,说到此处,环儿竟仰头定定的看着杜柯,一脸的微嗔薄怒。
杜柯自知理亏,忙急切地道歉道:“昨夜宿醉未醒,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请姑娘莫言见怪。更何况一大清早的……”说道此处,杜柯也停了下来,毫不避讳地瞧着她眉目如画的玉颜。
环儿心中疑惑,开口便问道:“何况什么?”
“何况你长得这么美,我这也是正常反应啊。”杜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听到这里环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愤地说:“以后再拿这些话来轻薄我,瞧我不去跟大少奶奶说去。小婢虽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却也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
杜柯忽地发现这个婢女跟以往的那些与众不同,身上竟有着一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傲气,眼中光芒变幻,心里满是欣赏之意,脸上却回复先前的轻佻模样,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好环儿,以后来日方长的,你要是爱上我怎么办?”
听到此处,环儿心下大气,想道:亏小姐还说他跟其他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不一样,近日瞧着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哼!想到这里,已不愿再和杜柯纠缠,转身便要离去。
眼见美人儿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杜柯骨子里的爱美之心油然而生,忙不迭地伸手抓住那熟悉的纤手,一用力便再次将气嘟嘟的美人儿拥入怀中,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道:“好环儿,别生气,先前我是开玩笑逗你来着。”
好闻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环儿想要伸手推开他,却发现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心中愤愤地骂自己没有,嘴上狠狠地说道:“再不放开我喊人啦!”声音却不是很高,却是怕把旁人引来。若是给人瞧见,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杜柯知道她不敢大声,手抱得更紧,口中更加得寸进尺地一句句着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女。渐渐的,环儿竟发现自己喜欢上这种两人紧紧相拥的感觉,羞得耳根通红,身子越来越软,就像是要贴在怀中男子身上,口中也不再像先前那样骂他了,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享受起这份前所未有的温馨来。似是发觉怀中玉人有了很大的变化,杜柯脸上露出一副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表情,张嘴含住了那通红小巧的耳垂,轻轻地吸允起来。
耳垂是少女特别敏感的地方,环儿遭此偷袭,一下子放开了所有的戒备,反手紧紧抱住这已然深深爱上的男子,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低喘着说:“少爷,小婢知错了,放过小婢吧。”
见美人儿开始求饶,杜柯心满意足地吐出被他吸得像火烧一样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吹着气,缓缓地道:“好环儿,你让我亲亲,我就放了你。”良久,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公子适才不是已经亲过了么。”杜柯双手紧抱着少女显得有些单薄的香肩,轻轻拉开玉人,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差点克制不住要凑上去一亲芳泽。
环儿似是受不了他裸的目光,怯生生地低下头去。只听杜柯说道:“好环儿,你的初吻先欠着,少爷我随时要来取的。少爷若非练有佛门秘传的内功,可真就把你这的小妖精给就地正法了。”说罢,放开了她。
忽地得偿所愿,环儿竟隐隐有些不舍之意,怅然若失地看来眼前的登徒子一眼,转身很快地跑远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靓影,杜柯脸上浮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眼里满是温柔的爱意。在门口站了片刻之后,杜柯转身进入房间,想着先前的旖旎风光,不免又微微笑出声来。
自佛寺归来后,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从先前的生涩到后来的熟络,事后想来,这种事还是由身体本能的主导的,因为人伦道德理智的规范约束,很多时候是不能触碰那条最后的底线的,杜柯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弟出生,纵使是两情相悦,也只能发乎情而止乎礼,这是对彼此最真实的尊重。其实自唐以来,社会风气开化了很多,若是按照汉朝时候的森严礼教,女子是根本就不能抛头露面的,只能拘限于闺阁绣楼之内,哪里有机会出来一见这秋雨。
杜柯胡思乱想了好久,吴管家便来唤他了,原来是午饭时间到了。杜柯跟在吴管家身后,心下想着怎么那个丫头不来,她不是负责我的饮食起居的么?还是怕了我了?杜柯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做得过火了,不免有了些悔意,等下次又机会跟她道个歉吧,男子汉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实有违男儿作为。 04-26
第05章 亲密接触
正当杜柯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环儿却已经躲在自己房里偷偷地哭过一次了,梨花带雨的脸容我见犹怜,似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环儿哭得很伤心,声音却是很低想是怕被人瞧见问起,这种事本就难以宣之于口,他又是少爷,那就更急有屈无处申了。狠狠地哭完以后,环儿气愤地骂道:“死杜柯,死色狼,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轻薄人家,还……”说到羞处,她脸颊通红,双眼迷茫无神。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耳根子,想到适才被他轻轻吸允时的奇妙感觉,一时竟是痴了,真真是回味无穷。
“呀!”,环儿坐在床头出神之际,忽地发觉私密处隐隐有些凉意,想到其中难以言表的隐讳之事,一颗心“蹦蹦蹦”地越跳越快,似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徐徐地吐出,心境才开始渐渐平复。环儿走到门口开门,伸出头去看了看,发现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变像做贼似的很快关紧房门,连窗子都关得紧紧的。
少女的闺房里,香气怡人的芙蓉暖帐微微掩着,满脸羞红的环儿褪了外衣,身子转进被窝里,一只雪白的纤手羞答答地拉着被沿,另一只手却伸进了被窝里,微微抬起丰腴的美翘臀,褪下白色的棉质长裤,抬眼看去,一双修长匀称的紧紧闭着,或许是过于雪白细嫩的缘故,隐隐可以看到一条条细长的青色筋脉。只见她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缓缓地伸出手去,在两腿之间一条白纱的贴身亵裤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身子猛得一颤,赶忙抬开手紧紧按下微掀着的锦被,双手紧紧捧着滚烫的脸颊,双目无神地看着粉红色的锦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环儿半倚在睡榻上“千丝万缕理还乱”的时候,太阳已渐渐升至中天,不知不觉之际,就到了午时一刻了。只听外面有人喊道:“环儿,环儿,出来吃饭了。”环儿听得声音猛然惊醒,慌乱地整理好松垮的衣裤,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走出了房间,丢了魂死的跟着好友来到了厨房旁边的屋子里,那里是下人们吃饭的地方。
今日侯府加餐加菜,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环儿双眼痴痴地盯着不远处院落里的那株碧玉海棠,一口一口机械性地扒着饭,也不吃一口菜。众人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是一棵只剩残枝败叶的海棠,众人不知何故,见她心情不好,便匆匆地三三两两结伴走了出去,好意地留些安静的空间给她独处。
不久之后,偌大的屋子就只剩环儿一个人,她却浑然无知,仍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海棠树。忽地,她回过神来,发现视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只听得一个记忆力恨之入骨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菜也不吃一口,都要凉了。”
“要你管。”环儿狠狠地叱道,薄怒微嗔的表情却美得让人难以侧目。
“女孩子家的要温柔一点,别这么大的火气,对身子不好的,容易衰老。我也是关心你嘛,别这么激动。”来人不紧不慢的说着,趁着她不注意悄悄地走到了环儿身后。
“哼!不吃了。”环儿放下碗筷,站起来就走,突然间一条坚实的臂膀已经揽住了芊芊柳腰,整个人跌入似曾相识的怀中。
“啊!登徒子,快放开我。”环儿大惊之下,忘了放低声音,幸好周旁无人,否则事情就严重了。
“轻点,别把人引来,那可就麻烦了。”,杜柯在美人耳畔温柔地低语着,“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你却像是见到仇人似的见到我就走,这样的话以后的两个月我们怎么相处呢?”
“哼!登徒子,先放开我,至于我是否要原谅你,要看你今后的表现。”美人仍是怒气未消,在杜柯怀中挣扎着。
“好,我可以放开你,不过以后要对我温柔一点,别一见面就蹙着眉吵架。”话虽如此杜柯却是纹丝不动,反而把怀中佳人拥得更紧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见面言行举止规规矩矩的,我就心平气和地跟你相处。现在可以放手了么?”美人面对无赖,只能选择妥协了。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么?”杜柯放开少女,似笑非笑地说。
“废话,看见你我就没有好心情。”少女斩钉截铁地说。
“哎,原以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知天意弄人,总是事与愿违。”杜柯摇头晃脑地发着感慨,心中却是一团疑惑,自己本是严谨的守礼君子,曾在佛门高僧座下带发修行近十年,怎么一见到这个丫头就变成了一个油嘴滑舌举止轻浮的登徒浪子?不解之下,他心中默念了几遍《冰心诀》,把脑海里那些无礼的绮念统统赶了出去。
环儿不知他心境有了这般复杂的变化,听得他轻佻的语气,心中就不由得来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杜柯看着远去的靓影,眼中带着复杂的色彩,心里满是疑惑,却不知从何处开解。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晚间。杜柯看了一下午的书,还是没有寻出自己上午怪异言行举止的缘由,仰仰头,脖子已有些酸痛,便放下书,准备洗漱休息,忽听得门口传来敲门声,就起身去开门。人未置门口,就已有暗香扑鼻而来,搞得杜柯心中千丝万缕,非常复杂。
只听得“嗞”的一声,房门已开,门口站着个熟悉的美貌少女,手里端着一盆温热的水,想是打来给杜柯洗脸的。两人相安无事地进行着主仆之间正常的相处,直至杜柯杜柯洗漱完毕环儿转身欲走时,杜柯神色如常地道:“环儿慢些走,现下为时尚早,坐下陪我聊会天吧。”话音未落,就听得少女婉拒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变,公子若有要事,直接吩咐再说便是。”听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淡语气,杜克心中一凉,悠悠地把烦恼了一个下午的疑惑说了出来。
环儿安静地听着,并未出言打断,也没有转过身来,反映很是寻常。直待杜柯絮絮叨叨地说完,她才转过身去,缓缓地道:“对不起,看来是小婢错怪你了,少爷光风霁月,将一切倾囊相告,是坦荡真君子。环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人,不懂什么深奥的道理,所以也不知少爷缘何如此,只是以后要少爷强行克制心中躁动,真是难为少爷了,小婢感激不尽。”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大方得体,杜柯心中欣赏之意更甚。
将在环儿再次转身走出房间之际,一阵强风刮来,吹得整个房间乱七八糟,两人大惊失色之下不免手忙脚乱。因是油灯熄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今夜又是无月的阴天,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不容易关上了房门,只听得外面凛冽的狂风呼啸而过,环儿终究只是个寻常少女,心中很是害怕,身子簌簌发起抖来。似是察觉到了少女的恐慌,杜柯温和地说:“环儿,别怕,没事的,这只是普通的空气对流。只是不知积蓄了多久,这阵风便不知什么时候结束。”说话间,杜柯伸出双手,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摸索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没多久就握住了已是冰凉的纤手。感觉到手指间传来熟悉的温暖,心中恐慌的少女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两人就这样紧握双手,在黑暗中相对而立,屋外的狂风咆哮不止,就像是一个受了千百年冤屈的孤魂,肆意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恨。
两人正如乱世中同时沦落天涯的男女,心中很自然地生出依恋之情,面对那像是永无停歇的狂风,杜柯终于下了个大决定,手上一用力,就将急需温暖的少女拉进怀里。心神荡漾的少女一阵恍惚,仿若身处怀春少女最酣美的甜梦中,就这样被白衣胜雪的倜傥男子轻拥入怀,周围满是沁人心脾的男儿气息,心醉神痴之下,早忘了先前两人之间的矛盾,只是本能地去追逐这动荡世间唯一可以触及的温暖,毫不避讳地反手抱住。
再次深情相拥,情形却已大有不同,少女的反映出人意料的强烈,黑暗空间里,狂风的嘶叫声中,隐隐还夹杂着少年男女急促的心跳和喘息,时间却是停止的,只剩下庭院里那株颓败的海棠仍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苟延残喘。
渐渐的,风息已消,屋中亲密接触的一对少年男女却是浑然不知,仿若天各一方的怨偶历经百般艰险相见,要把每个日日夜夜无尽的思念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年少纵然轻狂,青春却是宝贵的,世俗的礼教在此刻灰飞烟灭,薄如潮湿的宣纸,一触即破。
良久,双眼紧闭的少女“嘤”了一声,回过神来,想到先前的忘情相拥,难免羞涩难当,所幸仍是漆黑一片,才遮掩了娇红滚烫的美丽容颜。察觉到怀中玉人的变化,杜柯也回过神来,慢慢松开少女纤细的柳腰,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渐渐平复火热的心境。
“风停了,我送你回房间吧!”杜柯满是柔情的说。
“嗯!”少女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杜柯心下大奇,忍住了好奇心,静静的等待着。恍惚间听到轻解罗裳时衣衫相摩特有的“丝丝”声,漆黑沉寂的空间狭小之内,听得异常清晰。杜柯全身一颤,轻声念诵着《冰心诀》,挥走心中炙热的绮念。忽地,漆黑如墨的夜空里,有了一丝绿油油的微弱光芒。
第06章 帝皇贵胄
杜柯在满是疑惑中抬眼望去,却见少女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捧着一个发光的不明物,片刻间已递至身前,听到少女轻声说道:“这个可以照下明,你拿着它找下油灯吧!”
杜柯接过,手不禁一丝轻颤,原来是一块还带着少女温暖体温的半月状碧玉,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最上等的蓝田美玉。在那发光美玉的帮助下,杜柯在房间偏远的角落找到了油灯。
原本漆黑的房间一下子灯火通明,温和的灯光此时看来却些微有些刺眼。杜柯拿着碧玉到灯下细细观察,惊讶地发现方寸之大的玉佩上满是一条条浑然天成的龙纹,栩栩如生。杜柯举起玉佩放到眼前,灯光透过玉佩射入眼眸,隐隐看到剔透的玉质中,夹杂这丝丝缕缕鲜红的血丝。看到此处,杜柯一下子明白过来,忍不住大声说道:“这是上古轩辕黄帝的正妻西陵公主所有的龙纹血玉,是母仪天下的身份象征。”说完,转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跟前的少女,竟似看不透她一般。
环儿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认出这失传千年的至高信物,听到“龙纹血玉”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也是大吃一惊。两人静静相对,表面一片平静,心中却都已是狂风怒浪。
良久,仍是杜柯开口说道:“你姓公孙吧?”环儿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听他说道:“这‘环儿’不是真名吧?”
见事情再无法隐瞒,少女原本明亮的瞳仁莫名一暗,施施然行礼道:“小女子公孙茹嫣,杜公子,幸会了。”不经意间,声调已经变了,不再是羸弱少女的娇柔,隐隐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
杜柯像是早就想到了答案一样,表情没有意思变化,单膝下跪,施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满口恭敬地说:“京兆杜氏当代传人杜柯见过少主。”说完,恭敬地递上龙纹血玉。
少女拿过龙纹血玉,低声说道:“杜公子免礼吧!想不到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哎!”一声轻轻的叹息,听得杜柯心中一凉。
杜柯不紧不慢地说:“爷爷早知道了吧,嫂嫂也是知道的吧,她是太原温家的当代传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是的,我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不得宣扬。表面上我仍是你的婢女。”少女一脸凝重。
“这个不太好吧,你这样我百年之后如何有颜去见杜家的历代先祖?”杜柯眉头紧皱,一脸的无奈和苦恼。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少女满口威严的说道,扬了扬手中的龙纹血玉。
“是,杜柯遵命。”杜柯很无奈地说。
“你是怎么认识‘龙纹血玉’的?见过它的人世上不超过十个。”少女一脸疑惑地问。
“在下随先师清修时,曾听先师提及过。先师虽生在佛门,却是颍川陈氏当代家主的亲叔叔。”杜柯从容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好了,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少女说完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杜柯深深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一抹靓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外,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苦笑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熄灯睡下了。
翌日,杜柯早早地起床用了早膳,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满脑子都是昨天一天发生的难以置信的事情,神游天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的少女竟是华夏九州最尊贵的人,世事变幻莫测,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世人,无可奈何之事,不外如此。
想当年,轩辕黄帝于乱世中揭竿而起,百战而成帝业,惨烈的逐鹿之战早就湮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轩辕黄帝公孙家族的权威却是两千年来不曾有变。夏商周三朝天子的本宗便是公孙家族的旁系,春秋战国,使这华夏大地战乱近五百年,秦王嬴政顺应天命,扫六合一统天下,却只是个焚书坑儒横征暴敛的千秋独夫。山雨欲来风满楼,终于在公元前209年7月的一天,在蕲县大泽乡,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叫陈胜的贫苦农民道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犹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破沉寂灰暗的夜空,整个华夏大陆响起了推翻暴秦的声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七年之后,同样出身草莽的刘邦于山东定陶汜水之阳举行登基大典,定国号为汉。
四百年后的公元220年,魏文帝曹丕在许昌废了大汉王朝的末代皇帝汉献帝刘协,刘邦百战功成的千秋霸业终究还是灰飞烟灭。至此开始的三百年时间里,诸侯割据天下大乱,朝代更替频繁,直至开皇八年(588年),隋文帝正式下诏伐陈。次年正月,隋军渡长江,攻陷陈都建康(今南京),陈朝灭亡,从此全国一统。隋朝是跟秦朝极其相似的朝代,隋文帝杨坚一生励精图治、生活节俭、勤于政务、不沉湎于酒色,可叹这锦绣江山所托非人,继任者隋炀帝杨广荒无度、残暴不仁,与桀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帝王如此君,国家怎会不亡?
陇西李氏于乱世起兵,秦王李世民南征北讨,才有而今的大唐王朝。开元盛世之后,六十年前的安史之乱使得偌大的帝国元气大伤日薄西山,今上宪宗皇帝勤政为民励精图治,打击藩镇,恢复中央权威的决心是非常大的。他一即位,就把“举贞观、开元之政”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决心平服藩镇、重振国威。从四年前开始,朝廷先后讨平西川、夏绥、镇海节度使,迫使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归命朝廷,成德镇的王承宗也不得不向朝廷输贡赋、请朝廷派官吏,隐隐有中兴之兆,这大唐江山才多少有了些展望。想到此处,杜柯忽地想起自己自佛寺归来后,也没有给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心中一片迷茫。
就在杜柯一个人待在房间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缜密的思考。杜柯有些恼怒地打开门,看见吴管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心中的烦躁便烟消云散了。
“吴爷爷,什么事这么着急?”杜柯问道。
“环儿留下两信走了。”说完,吴管家颤巍巍地递来两封信。
“哦,知道了,等嫂嫂回来我会跟她讲的。”杜柯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一脸平静地接过书信。见此情形,吴管家便放心地走了。
两封信被杜柯很随意地放在书桌上,一封写给温婳的,一封是写给自己的。信中内容杜柯能够猜得七七八八,也就没有拆信来看,省得徒增伤感。杜柯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坐在书桌前痴痴地发着呆,直到午间才行尸走肉一样随着众人去吃饭。
这边的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那边的人风尘仆仆地骑着马,行走在长安西门的青石路官道上,“哒哒”的马蹄声急驰而过,更显得身形矫健英姿飒爽,一派巾帼英雄的勃勃气度。
洛阳南城的一家丝绸店里,一位妙龄少妇正斜斜地坐在内室的窗前,手托着腮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走着的陌生人群,一身月白色的宫装长裙勾勒着她完美的曲线身段,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巧夺天工的金雀钗,仿若不小心跌落凡尘的瑶池仙女,略施粉黛的俏脸微微上扬,若有所思的眼神飘向天边,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只听得“嗞”得一声,一个明丽的少女走了进来,明眸皓齿修眉端鼻,端是个娇俏妍丽的美人胚子。
“呀!”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那少妇一声娇喝,回头看见原是调皮的妹妹,微嗔到:“死妮子,敢来吓你姐姐。”
那少女嘻嘻一笑,手抱得更紧,嘴里却亲密地说道:“姐姐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知道了嘛,姐姐这次来半个月就要走,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姐姐去处理。”说完眼神一黯,像是想道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身子却仍是斜斜地靠坐在窗边,眼神捕捉到了不远处院落里一棵孤立的青松。缕缕阳光挥洒下来,透着那棵松树,在地上留下一片稀稀落落的斑驳树影。
“姐姐,听说杜家那小子回来了,是吧?过了十年,也不知道他长得俊不俊?有空我要去见见。”那少女亲密地贴着姐姐,慵懒地说。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好色成性的色妹妹?真是家门不幸。”宫装少妇满是感慨地说。
那少女丝毫不以为意,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坏笑,伸展身姿,把嘴凑到姐姐晶莹的耳垂边,吹了口气,笑地说:“姐姐,半年不见,身材真是越老越棒了。我要是个男的,非得被你迷死不可。”说着,竟伸手到那少妇挺翘的上一掏,握住一只丰腴弹手的轻轻抚摸着。
那少妇遭此偷袭,猛地身子一颤,连忙伸手用力拉开胸前那只作怪的小手,啐道:“死丫头,姐姐的油你也敢揩,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是爹爹惯的。”
那少女身子一转,跌入姐姐怀中,双手环着那颀长秀美的脖子,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是开发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说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似是对这个自小宠着的妹妹毫无办法,那少妇无奈地摇摇头,悻悻地说了一句:“你这刁蛮的丫头,真不知道以后嫁了人会不会改改。哎!听说那姓卢的小子出自书香门第,是个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以后还不被你欺负死了。”
提到未婚夫婿,那少女脸上微微一红,嘴却高高翘起:“哼!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爹爹怎么会相中他,整个一榆木疙瘩,叫人看着就生气。”
第07章 温氏双姝
那少妇听得妹妹嗔怒的语气,忽地“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少女见向来端庄淑仪的姐姐这般大笑,心中甚是疑惑,不明地问道:“姐姐你笑什么,莫非妹妹我说错什么了么?”
那少妇笑得双颊绯红,更添秀色,只见她徐徐抚了抚胸口,平复下适才的激动,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们全家都被他骗了。他卢云在范阳可是个风流倜傥的逍遥公子,文采出众不说,更是妙语连珠不断,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深谙武道熟通音律,端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知何故,那日父亲的寿宴上他沉默寡言,想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少女听得心中大骇,心中一阵莫名的欢喜,脸上也是红云满布,口中却仍未认输,施施然说道:“哼!照姐姐这么说,他定是个拈花惹草留恋烟花之地的登徒浪子,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任那少妇再端庄,也忍不住又大笑起来,无可奈何地说道:“妹妹你这可真冤枉死他了,他可是卢家未来的家主,卢家累世儒学,家教最是森严的,怎么会是个登徒子呢?妹妹多虑了。我来洛阳的前夜,去韦家赴了个宴,他也在座。喝酒唱歌击节吟诗,长歌当哭毫不避讳,分明是个李太白再世。一曲《长相思》唱得悱恻缠绵,愣是吸引了整个宴会的目光。妹妹,你要是不喜欢,那么多名门淑媛抢着要呢,我敢保证那夜在座的少女没有对他不动心的。”
知道姐姐向来眼高于顶,从不轻易夸奖一个人,那少女听得心中剧跳,恨不能回到那晚去亲眼一睹风采。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宫装少妇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家小怡这么漂亮,是他高攀了才是。”
“我知道姐姐是在安慰我,不过我不会放弃的。”那少女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坚定地说。
“嗯。我们溫家的人都很坚强,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那少妇应承道。
看到这里,便知道那个宫装少妇就是来洛阳办货的杜府大少奶奶温婳,那少女自然是她妹妹了,闺名叫温怡,也是个绝不输给乃姐的大美女,由于年纪的缘故,虽是相较姐姐少了那份端庄妩媚,却多了一份青春朝气,更显得活泼明丽娇俏动人。
两姐妹半年未见,总有一些贴心话要说,何况温婳母亲早逝,妹妹温怡对她更生依赖,远胜寻常的姐妹之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很久,谈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忽地,温怡站起身来,伸手抬腿舒展了姿,笑嘻嘻地对温婳说:“姐姐,你瞧我这身衣衫怎么样?”
温婳上下打量着妹妹美丽的身姿,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微笑着说:“嗯,我们家小怡真的长大了,姐姐很开心。”确实,及笄的花季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初具规模的身材渐渐成熟,明亮的瞳仁里满是天真无邪,温婳看得心中欢喜更甚,趁着妹妹不注意伸手到丰圆结实的少女翘臀上轻轻打了一下。
“呀!”果真是姐妹同心,遭到同样袭击的温怡反应也跟姐姐一模一样,一下子弹跳起来。渐渐西下的残阳透过窗子照进来,更显得绯红的俏颜娇艳欲滴,就像是一株开得正胜的红玫瑰,刚刚经过晨间一场细雨的滋润,鲜红的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迎着朝霞闪闪发光。
姐妹两抱作一团,像是有幼时一样毫无顾忌的玩耍,仿佛回到了过往无邪的纯真岁月,不时传出阵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不一会儿,已是黄昏时分,温婳替妹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说道:“好了,小怡,不闹了,天色已晚,爹爹还在家等着,我们该回家了。”
“嗯,走吧。”少女应道,显得温柔乖巧。
洛阳城东的一家大宅子里,仆人们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忽地听见一声如出谷黄莺般的动人女音道:“爹爹,姐姐回来啦!”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喜悦。问得此声,正在正堂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的当朝礼部尚书温冠霖眼睛一睁,快步地跑向大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已停在门口,从车里走下来两个明丽夺目的女子,并肩走向大门。
“爹爹”,温婳一声满是孺慕之情的叫唤,让温冠霖仿佛又见到了十年前初嫁的女儿,那时她刚嫁人就守寡,生活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里非常消极。看着现在明眸璀璨的女子,温冠霖有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这个坚强的女儿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那张跟亡妻有八分相似的俏脸让温冠霖忍不住思念故人,不知不觉眼中隐隐泛着泪光。他伸手拭去泪珠,喃喃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马上可以吃饭了。”恍惚间,看见亡妻正坐在梳妆台上,回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其实,爱并没有因为阴阳两隔而结束,他从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深深地感受到了亡妻那熟悉又温馨的气息,不由得醉了。
一顿晚饭吃得很是融洽,父女三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场面非常感人,到处洋溢着天伦之乐。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温冠霖心中这样想着。记得当年亡妻刚刚过世的时候,他恨不得就这样随她一起去了,再也不想独自一人留在空茫人世,任夜夜无尽刻骨的思念把自己吞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年轻是读来,只是觉得写得多少有些矫情,等到自己壮年丧妻,才明白诗句中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深不见底的惘然无力。有一次看到女儿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神,他满腔的殉情之志一下子灰飞烟灭,只是每晚对着亡妻的遗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给亡妻详尽地讲述两个女儿生长的近况。
现在,对于这言笑晏晏的一双娇子,温冠霖才明白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她们便是亡妻生命的延续,是妻子留给自己在最宝贵的财富,每每静静的看着她们,就觉得亡妻从未远去,就近在咫尺。
似是明白慈父心中所想一般,温婳起身亲手泡了一杯茶奉上,细声软语地说道:“爹爹,原来那次卢云来我们家是装的,……”温婳絮絮叨叨地把下午对妹妹说的话告诉了父亲,却发现父亲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惊讶。一边的温怡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气嘟嘟地朝着父亲撒娇道:“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居然连女儿也瞒着。”
温冠霖细细品了口茶,喃喃道:“有一次借着公务在身,爹爹曾去范阳卢家住了三天,细细地观察了下卢贤侄,他的品性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若非如此,我怎会将怡儿的终身大事轻易托付?”
“爹爹,你真实的,又来戏弄人家。”温怡满口娇嗔,摇着父亲的手道。
“哈哈,外面都说温二小姐性格急躁火暴,现在看着还会撒娇呢,都这么大人了。”温婳心情大好,也放开心结纵情调笑。
“哼!爹爹,姐姐又来取消人家,你也不管管,我不依啊!”温怡话中似带怨艾,口气却是酥软慵懒,神态举止妩媚到了极致。
温冠霖看到姐妹两感情好得像要时时黏在一起,心中也非常安慰,温和地说:“好啦!怡儿别这么小气,你姐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见父亲维护姐姐,温怡又开始撒娇起来。温婳看着妹妹媚到骨子里的仪态,心中甚欢,开心地道:“爹爹,你看我们家怡儿真美呢,若是卢云那小子见了她适才的样子,恐怕连魂儿都要丢了。”
听到此处,温怡羞得满脸通红,跑过去伸手就呵温婳的腋窝敏感处,逗得温婳“咯咯”直笑,一味地求饶。温冠霖看着姐妹两扭作一团肆意嬉戏胡闹,仿佛看到当年她们小时候的情形,心中默默地道:“琴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都长大了,我终于有颜面下去见你了十八年啊,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嘻嘻哈哈玩笑着的双姝并没有察觉到父亲复杂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追逐打闹,弄得房间里一阵凌乱,空气里却满是姐妹两身上的阵阵怡人幽香。
不知不觉之间,月已中天,温冠霖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不知不觉就要搭上了,看着仍旧兴致勃勃的女儿,发觉原来之间是真的老了,无奈的说:“婳儿,怡儿,都回房休息吧,爹爹也该休息去了,明天还得去上早朝的。近期有吐蕃跟南诏的使臣要来,爹爹负责处理所有的接待工作,公务很是繁忙啊!”
听到父亲这么说,香汗淋漓的两姐妹异口同声地说:“好的,爹爹晚安。”说完就各自回房去了。看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温冠霖神情复杂,喃喃自语道:“琴儿,等婳儿跟怡儿有了好的归宿,我便来陪你了。这十八年来,我好累啊!”
第八
第08章 贵客造访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自公孙茹嫣留书走后,杜柯每日里无所事事,昏昏沉沉的过着日子。虽已至冬季,这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躺在阳光下的睡蹋上,享受着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杜柯不觉更加庸懒安逸,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正惬意的闭目养神呢。
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杜兄如此雅兴,怡神养性,真是羡煞旁人,只是没有美酒相伴,多少缺了些气氛啊!”
杜柯懒懒地起身,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似曾相识的少年郎正朝着之间走来,片刻便以至身前,忙作揖道:“卢兄,郑兄,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吧。”另两人也作揖还礼,只听那左首穿月白色袍子的少年说道:“在下姓卢名云,范阳人士,今年刚满及冠之年,那晚与杜兄在酒宴上一见如故,却也弄得烂醉如泥,没机会自我介绍,抱歉,抱歉。”话音为止,右首那名穿湖蓝色袍子的少年说:“在下姓郑名煌,荥阳人士,与卢兄同岁,只月份比他小些。”说到此处,语气竟有些委屈,卢云却是一脸得意。
见两人很郑重的自我介绍,是表明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杜柯很礼貌的说道:“在下姓杜名柯,京兆人士。说来真是有缘,也与两位同岁。”听到此话,那两人一脸的惊喜,只听郑煌急切地说道:“杜兄几时出身?”
“五月初三。”杜柯答道。郑煌脸上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一脸的郁郁之色,卢云却是直接笑道:“哈哈,看来还是我最大,我可是正月十四,他最小,十一月初九了。”三人一阵寒暄过后,杜柯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两位贵客临门,杜某定要好好款待才是,以一尽地主之谊。”
卢云喜笑颜开地说:“有酒就好,卢某人是无酒不欢的。”
“果是同道中人,杜某也深谙此道。”杜柯愉快地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哈哈,与三两知己开怀畅饮,实乃人生一大块事啊!”郑煌也被这欢畅的气氛深深感染。
于是杜柯叫来下人,就地在庭院里摆上几个家常小菜,特意从酒窖里拿了几坛先帝御赐的美酒,三个人便且歌且饮,大吃大嚼起来。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酒劲已来,卢云开口便是诗句。这时吟诵的却是李太白的《远别离》,曲调低婉哀怨,如泣如诉。
“大好时节,你吟这个做什么,真是扫兴。听我的”,郑煌似是很不喜欢这个风格,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那曲《远别离》,自己唱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杜柯隐隐听着,原是一首李太白的《庐山谣》,细细想来,此情此景,确实要比先前的那首贴切一些。
三个酒徒喝了近两个时辰的酒,远远看去,哪里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整个就是三个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夫贩夫走卒,若是旁人瞧见,定要掉了眼球的了。
酒至八分刚刚好,喝到最酣处,三人心有灵犀地都停了下来,躺在庭院的草地上,呼出满口酒气,渐渐清醒大脑。
良久,酒劲已去,只听卢云说道:“大嫂可是不在家中么?”
“嗯,去洛阳办货去了,顺便去家里住几天。”杜柯心中疑惑他缘何会提及大嫂,口气却是很自然的。
“杜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未婚妻是你嫂嫂的亲妹妹。太原温家的二小姐。”郑煌漫不经心的说,语气里却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哦?那以后我们可就是亲戚了,当多走动走动才是。”杜柯惊喜地说。
“哼!姓郑的,你少来这里幸灾乐祸,你都自身难保了。看来我表妹你是娶定了,你家那位老祖宗又催了吧!嘿嘿,早晚得恭敬地叫我一声大舅子。”卢云毫不客气地说,语气淡淡的,想来是习惯了。
“看来两位都是佳期将近啊,大喜之日记得一定要请上兄弟我,到那时我们不醉不归。”杜柯很是兴奋,好像是自己快结婚似的。
“哎!”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
“温家小姐可是远近驰名的大美人,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家二小姐听闻也是毫不逊色的,两位仁兄得此如花美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杜柯心中有了些疑惑。
“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卢云口气里满是萧索。
“美则美矣,却是‘家有悍妻’,实非我良配啊!一想到以后要跟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朝夕相处,兄弟我就很是苦恼啊!哎!”郑煌的口气里也透着丝丝无奈。
杜柯想起这段日子自己也是为情所苦,心中一滞,也不由得沉默下来,脑海里都是那个化名环儿的少女,充斥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空间了。
三个人各有心事,躺在地上胡思乱想,谁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杜柯似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定,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两位仁兄,可曾听过龙纹血玉么?”杜柯声音不大,卢云和郑煌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齐齐回过头来望着杜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实不相瞒,我爷爷已将杜家的传承信物传给了我。那年我去少林寺清修的时候他就把信物给我了,只是那是我过于年少,不了解这段掌故和此种玄奥。”杜柯心平气和地说完,口袋里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褐色指环,上面刻着两个古篆体,是上古时期的‘火龙’二字,却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做的,质地坚硬犹胜砖石,重量确是很轻,握在手中隐隐透着寒气。
卢郑二人一言不发,也从怀中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褐色指环,仔细观察,会发现上面刻着的是不同的字,显然,一边是古体的“炎蛇”二字,另一边是古体的“青鹰”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也接受了传承。”杜柯的语气依旧平和,不带有一丝惊讶。
“先祖有训,有幸得此传承信物的便是下任的家主,同时要寻找龙纹血玉的主人,辅佐他完成守护华夏九州的职责。”卢云郑重的说。
“我奶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郑煌也点头道。
“我爷爷虽尚在人世,却年事已高有心无力,便将信物传了我,要我担当起守护华夏九州亿万同胞的责任。”杜柯也是郑重的说,接着又道:“来,我们去我书房详谈。”说完,三人快速地起身向杜柯的书房走去。
很快地,三个人便到了书房里。杜柯谨慎地关上窗子,说道:“两位仁兄,来看看这个。”说着拿出一本发黄的古籍。卢郑二人凑了上去,看见上面画着一个图案,是一个弯月状的玉器,上面满是龙纹。
“龙纹血玉”,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对,这是先师所传。他是颍川陈氏现任家主的亲叔叔,曾有幸亲眼目睹此物,那时龙纹血玉的主人是个名动天下的女子,叫公孙大娘。”杜柯一脸平静地娓娓道来
听到此处,卢云忍不住说道:“难怪她剑法如神,原来是轩辕黄帝亲传。不知公孙家族现任家主身在何处?这偌大的九州,人海茫茫,哎!”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杜柯不免心中大痛,暗暗道:“茹嫣,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啊!”
郑煌盯着那个图案发着呆,似若有所思,良久,突然道:“是不相瞒,我见过龙纹血玉,只是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就不知道它在哪了。”语出惊人,杜卢两人都心中一惊,只听郑煌继续说道:“当年先父尚在世,我也不过只有五岁。一日傍晚,来了一个陌生的军人,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父亲便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回来时却是两个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将军。父亲警告全家人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带着那个垂死的将军去了密室。接着,叫家仆快马直奔河东,叫来河东裴家的家主神医裴明。裴明在密室里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救下了那个将军。那将军在我家修养了三个月,终于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不顾父亲好意的挽留,只身离开了我家。我记得他走时拿出了这个龙纹血玉,父亲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崇敬之色。”郑煌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终于说完了前后经过。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卢云很坚定地说道:“现在郑叔叔跟裴神医都已仙逝,那位将军是否尚在人士又是个未知数。既已担负起先辈的重担,我们就不能等着公孙家族的人来找我们,我们应该主动寻找才是。”郑煌听得有礼,连连点头,杜柯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面对着两位肝胆相照的兄弟关切的目光,杜柯有口难开,不知如何是好。
第09章 九州十家
三人在书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家去了,约好明日再聚,地点却是在长安城最繁华的清河坊楼外楼酒楼的贵宾包厢里,卢云还联系了其他有关人士一起参加。
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杜柯坐在床沿上浮想联翩,那夜玉人尚在幽香缕缕,而今却是“孤灯不明思欲绝”。杜柯从心里感激那一夜肆虐的狂风,是它打开了少年男女心中的防线,使彼此忘情相拥。这些事越想越伤,杜柯摇头挥走脑海里的旖旎画面,倒头便睡。
翌日,才刚起床洗簌完毕,便有个童子把杜柯唤去楼外楼赴宴。杜柯坐在马车里,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今日会碰到什么人。他很随意地抬头望向车外,忽地,眼睛捕捉到一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茹嫣”,杜柯差点叫出声来,两人却是交叉而过,越离越远。杜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待有缘他日再聚。
很快,杜柯欢喜雀跃的心情刚刚平复,车已到了楼外楼门口。杜柯下了车,抬头细细地看了看这全长安最大的酒楼,竟是远胜自己家的侯府,其富丽堂皇之气比韦家大宅也毫不逊色。“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这样一个一掷千金的销金窟,也不值每日要赚进多少银两,听说整个清河坊都是清河崔家的产业,真是家大业大,连杜柯一个衔金带玉出身的小侯爷后腰为之愕然,又何况是寻常的百姓?
“来,杜兄,这里。”杜柯尚未进门,便听得卢云在不远处招手喊道。抬眼看去,一群人皆以到齐,就只等自己了。杜柯快步迎了上去,跟着卢云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果真是楼外楼,楼上竟又是一片天地。楼下灯红酒绿,到处都是浑身酒气四溢的醉汉,楼上却是三三两两聚众而坐,一个个别致的放假错落有致,用厚厚的楠木彼此隔开。只有这里只提供修身养性的茶,却没有酒,杜柯不免有些失望。
一伙儿来到一个空房间坐下,杜柯抬头看了看,除了卢郑两人之外,多了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和一个年过三旬的剽悍大汉。只听卢云介绍道:“这位是侯府的小侯爷,京兆杜柯”,接着,指着那个陌生少年道:“清河崔家的少主人,崔明轩,这是他祖上的产业,所以一切消费全免,等下杜兄要尽兴才是。”说完,露出只有男人才懂得暧昧笑容来。
“杜兄好,我是颍川陈家的陈士颍。”先前那位七尺大汉朗声道。
“陈大哥好。我幼时常从先兄口中提到陈大哥,仰慕得紧,今日一见,足慰平身了。”杜柯真诚地说。
那位大汉听得身子一颤,紧紧抓住杜柯双手,有些颤抖地说:“我竟忘了你是杜荣兄弟的亲弟弟。杜荣兄弟虽已离世近十年,音容笑貌犹在身侧啊!今天我们定要好好亲近亲近,一醉方休。”
听得那大汉言语中诚挚的情义,杜柯心下大为感动。大哥逝世十年,仍有人念念不忘,这位陈大哥真是兄长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好,一醉方休。”杜柯豪气地说。
听到此处,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大笑,崔明轩无奈地说:“这楼上是禁酒的,这是楼外楼的规矩,更是先祖的遗训,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兄弟了。”
“哎!真扫兴。吟诗品茶之类附庸风雅的事情下次莫要找我,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陈士颍满口的不满。
“清河崔家千年来素以茶道传世,开元时的茶圣陆羽早年曾是崔家茶铺的掌柜先生。各位不妨尝尝今日这武夷山特有的传世‘大红袍’,决定会对饮茶有全新的理解。”郑煌一脸崇敬地看着桌上正文火小煮的别致茶具道。
听得心高气傲的郑煌如此不吝溢美之辞,杜柯和陈士颖也被桌上古朴的别致茶具勾起了浓厚的兴趣,陈士颖朗声道:“既然郑贤弟这么说,我倒要看看这茶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了。”
片刻之间,茶香便已飘满了整个小屋,只听卢云温和地吟道:“吹花嚼蕊吐冰弦,赌书消得泼茶香。”话语未必,崔明轩便接口道:“这是卢兄那位赌书泼茶的红颜知己此时不在,不然还真是人生一大美事。温家二小姐明妍动人芳名远播,卢兄得此如花美眷,足慰平身矣。”
“哎!崔兄又拿小弟开玩笑。”听到好友调笑,卢云只得无奈摇头。
“好了,谈正事吧!我把指环带来了。”说话的陈士颍,说完手中多了一枚褐色的古朴指环。众人也都把指环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起,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五枚指环竟然自动聚到了一处,彼此紧紧相吸。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制作指环的材料是上古水族至宝落虹玄冰铁,相传为上古海龙凶兽尸骨所化。轩辕黄帝一统九州时得到一整块巨大的青黑色铁石,既为落虹玄冰铁,彩芒隐隐流动,寒气袭人,其质刚韧无双,乃是炼制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轩辕黄帝用它制九鼎炼北斗神兵,之后便下落不明了。原来残存下来的落虹玄冰铁被制成了这个指环,作为传承信物这些指环代代相传。也难为,落虹玄冰铁无坚不摧,也只有它能够耐得住无情岁月的腐蚀流传到现今,一晃便已是三千多年。”卢云一口气说了很多,众人也听得热血沸腾,遥想轩辕黄帝当年谈笑间一统九州,英姿雄发挥斥方遒,四海宾服八荒来朝,诸国和谐天下太平,是上古时代前所未有的盛世。他远赴泰山封禅祭祀,传青铜九鼎已镇四方凶兽,铸北斗神兵已为天子信物,实为华夏九州的人文始祖。
得知了这指环的由来,杜柯心中波涛汹涌思绪万千,讷讷地问道:“各位可知道这指环的初代主人是谁?”
“昨天我特意在我家的天一书阁里查了大半夜,多少有些知道了这指环的历史。三千多年源远流长,至今听来仍然心潮澎湃啊”,说话的仍是卢云,众人无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继续缓缓说道:“轩辕六年三月,黄帝登轩辕台封禅,大赦天下,同年四月,轩辕黄帝留书嫘母,云游天下,从此杳无踪迹。嫘母是轩辕黄帝的正妻,上古西陵国的公主,龙纹血玉的初代主人,轩辕黄帝云游天下的时候留下十二个人辅助嫘母治理天下,分别被封为十二个属国的国主,便是这指环的初代主人,有些也是我们十大家族的先祖。”卢云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崇敬之色,众人也听得有些激动。
“我查过家族的族谱,我崔家的先祖名唤少昊,是轩辕黄帝座下的白象国主。”崔明轩回复了下激切的心情,平静地说。
“跟崔兄一样,我也查过,我杜家先祖名唤敖越云,轩辕黄帝座下的镇海王,也就是火龙国主”杜柯也说道。
“看来各位都查过族谱了,我卢家先祖是应龙,上古土族的黄龙真神,轩辕黄帝的授业恩师。受封青鹰国主。”卢云兴致盎然地说。
“嗯,我郑家先祖是上古火族赤帝烈炎,轩辕黄帝的结拜大哥,受封炎蛇国主。”郑煌侃侃而谈,心情也很激动。
“哎!我家的族谱有些部分丢失了,上古的那部分残缺不全,真是失望。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贵族的后裔,祖辈显达,身世煊赫,有着太多的荣光值得去追想和缅怀。”陈士颍带着些微失落又不失豪迈地说。
“其实真正确立十大家族辅政身份的并非轩辕黄帝和嫘母,而是五百年后的一代圣皇有虞氏帝舜,他在接收帝尧的禅让后,重用了帝尧手下的十个贤臣,分别叫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棰、益、彭祖,他们才是我们十大家族的先祖,这指环也传承到了他们手里。帝舜分配给他们具体的职务,每过三年考察一次政绩,三次考察后决定升降,这才是我们十大家族的真正由来。先前的十二个属国,在五百年的无情岁月里,因为子嗣的平庸,逐渐被中央吞并同化了,直至帝尧时期,一个都不在了,连姓氏也因为接受帝王分封的属地时改变了,所以先祖的姓氏跟我们现在不同。”不愧是累世儒学的范阳卢家少主,卢云广博的知识无人可比。
听到此处,崔明轩忍不住说道:“小时候读《史记》,也曾了解帝舜时期的这段掌故,原来竟跟我自己有关,真是不可思议,就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样。其实这样辉煌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一个无形的重担,压得我们这些后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间,众人沉默了下来,回想起先祖无上的荣耀,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久久无语。 04-26
第10章 盛世悲歌
“好了,大伙儿别想太多了,这么沉重的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和杜贤弟去楼下一醉方休了,你们愿意来的随时欢迎。杜贤弟,走。”陈士颍打破了良久的沉默道,说完拉着杜柯起身就走。
众人都已回过神来,看着杜柯和陈士颍走下楼去,卢云和郑煌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只有崔明轩默默地看着友人远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惬意地闭目养神起来。
“怎么?崔兄不来?”杜柯见少了一人,疑惑地问。
“他呀!假清高,滴酒不沾的。”卢云一脸的鄙夷。
“可惜,可惜。曹孟德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酒才是世间最珍贵之物。”杜柯感慨道。
“来,休要提那扫兴的人,‘将进酒,杯莫停’,我们先干了这杯。”陈士颍酒性一上来,仰头一饮而尽。
三人见他如此性急,只得无奈地摇头。只听卢云说道:“这喝酒若是没有祝酒歌,兴致便要去了大半。两位仁兄,我们谁先来一段?”
“其他的诗我没兴趣,这祝酒歌我还是会的”,只听陈士颍开口朗声唱到:“老去唯耽酒,春来不著家。去年来校晚,不见洛阳花。”却是一首白乐天的《恨去年》,只听他语调婉转百折,把诗中的怅然表达得淋漓尽致,杜柯三人听得入神,忙击节叫好。
郑煌一杯清酒下肚,不甘示弱道:“金鸭香销锦锈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这讲得是少年男女闺阁情深,杜柯听到耳中,念及故人,一时竟是痴了。
“我觉得这祝酒歌还是太白的诗最好”,卢云陡然声调一升,开口便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卢云唱得沉郁顿挫激昂雄浑,旁边的众人也听得热切,忍不住齐声叫好,一下子整个酒楼沸腾起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卢云慷慨激昂地唱完,似是意犹未尽,仰头就是一杯。
见只剩自己没有唱,杜柯兴致满满地到:“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只今谁数贰师功。”却是岑参的边塞诗名作,很是对作为将军的陈士颍的胃口,只见他听得连连叫好,已有了八分醉意。
四人酒至酣处,早已没了章法,觥筹交错一片狼藉。渐渐平复了下心情后,卢云缓缓道:“都说贞观朝有多好,我却独爱开元。玄宗皇帝虽然功绩不如太宗,最后还不得善终,但那个三十年的开元盛世却是我辈向往的时代。诗有太白书有张旭,文有杨炎武有裴旻,各行各业人才辈出,实为后世所仰望,便是贞观朝也不能及的。我最敬仰的还是‘饮中八仙’: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进、崔宗之、苏晋、焦遂、张旭,实是我们的前辈,值得学习,哈哈哈。”说到饮中八仙,卢云就心情很自然的舒畅。
“我们现下只有四人,得再找上四个凑齐八仙之数才是正理。”郑煌也说笑道。
“哎!其实从玄宗皇帝身上,我们就能体悟到人生百味。年少是,他虽是帝皇贵胄,却因武后临朝,李氏子孙惴惴不安,恐灾祸降临自身,所以他的童年并不快乐,很压抑。知道祖母死去,他才开始崭露头角,一路顺风顺水,更得了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这样的名相辅弼,开创了人才辈出百家争鸣的开元盛世。直到‘杨家有女初长成’,便有了‘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若是没有个狼子野心的安禄山,一切都会很美好。可惜‘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直至‘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最后就只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现在想来,我就会感慨这一曲荡气回肠的盛世悲歌,为玄宗,为杨妃,更为流离失所的万千百姓。”卢云兴致很高地肆意评说着李唐家事,毫无半点忌讳。
“我在军中时,常常听人提及公孙大娘的剑舞,杜工部说她‘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我想,这才是绝世的剑倾城的舞,一曲《裴将军满堂势》,尽得天工,美轮美奂。只可惜我生不逢时,无缘亲眼一睹佳人绝代风姿,实是平生憾事。”粗豪的陈士颍,此时的口气里却透着出人意料的伤颓,眼中满是神往和遗憾。
“是啊!据说,公孙大娘舞剑器时是穿着戎装的。彪悍的剑器舞,雄浑的大唐风,竟由一个美貌女子舞出精神,此情此景能不令人低回感慨?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真真要羞煞天下须眉男儿。”杜柯似是也想到了一些东西,感慨地接道,卢郑两人亦是连连点头,同样的一脸神往。
“说到玄宗皇帝,我就想到一首词,叫《破阵子》,且听我唱来”,只听郑煌用手拉了拉衣襟,兴致勃勃唱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听得众人连连称赞。这上阙才诵完,杜柯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接了郑煌的话音唱道:“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原是崔明轩走下楼来,听得好友吟诗,便忍不住接了一段,语调却是截然不同的,郑煌是用极附磁性的男中音低吟浅唱,婉转缠绵,崔明轩慷慨悲歌荡气回肠,两者都有着不同的味道,真真妙不可言。
“好一句‘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当浮一大白。”卢云爽气地说完,举杯仰头一饮而尽,看得崔明轩连连摇头。
“适才你们在谈论些什么?看你们兴致勃勃的。”崔明轩坐下卢云旁边道。
“哈!李唐家事而已,开元盛世,天宝悲歌。”卢云漫不经心地答道。
听到这话,崔明轩忍不住眉头微蹙,叹道:“祸从口出,你们在这里大放厥词,公然议论皇家事,也不怕被神策营那帮捕风捉影的人听了去。”
“哼!那些李唐的家奴,向来最是可气。不说这个,来,喝酒。”陈士颍好像对这神策营很是生气,恨恨地说。卢云却是若无其事地说:“天下人论天下事,他李家能堵得住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么?”
“话虽如此,谨慎些总是好的。”崔明轩的语气里还隐隐透着担忧。
“哎!知道了,你真唠叨。”卢云言语里透着不耐,口气却是平和的。
“若是真要了解这一场末世浩劫,该去读读杜工部的《三吏》、《三别》,那才是诗家的绝唱。杜兄,杜工部是你远房长辈吧?”崔明轩似有所感地问道。
“是啊!他和我都是魏晋名将杜预的后人,只可惜他过世时我尚未出生,无缘与族中耆老一见。祖父年青时,曾得他鼓励,才毅然投笔从戎的,他是祖父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也是这指环曾经的主人,他再临终前特意把指环传给了祖父。”杜柯充满深情地擦拭着手中的指环说道。
“杜工部与李太白交情甚深,两人诗风一沉郁顿挫,一清新飘逸,却惺惺相惜,彼此引为知己,实乃大唐林立繁多的诗人最挺拔的两棵不老青松。当今文坛领袖国子监大祭酒韩退之先生就对两人推崇备至,肯定了李杜二人在诗坛上亘古不朽的超然地位。”崔明轩怀想先贤,语气里满是尊崇。
“韩退之的话,总是没有错的,我一向鄙夷瘦弱文人,却对杜工部肃然起敬。他心中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儒家救世之心,身逢乱世却不独善其身,以手中之笔写下了黎民百姓的疾苦;他高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为全天下的读书人树立了正大光明的不朽丰碑,实乃我辈之楷模。”郑煌也一脸郑重地说,眼中满是仰慕之情。见众人对家族先辈如此推崇,杜柯心中甚是安慰,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诗圣”更加尊重。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卢云一边拿筷子打着拍子一边吟道。
不知不觉之际,已是夕阳西下,众人挥手告别,各自回家,约定过两人再叙。杜柯回到家中后,回想今日所见所闻,倦极睡去。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1章 旖旎春情
自那日从楼外楼回来,杜柯每日里都对着那个褐色的古朴指环发呆,细细地看来无数遍,对于指环的玄奥,仍然一筹莫展。这些天他的那些酒友也没有上门来讨酒喝,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很快,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今日已是温婳的归期,杜柯早早起床,仔细地梳洗了一下,刮了刮邋遢的胡子,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
正午时分,一辆青骢油壁马车行驶在长安城外的古道上,只见一个斜倚着车壁的丽人掀着厚厚的车帘,伸出一张如睡莲般恬淡的素颜,一段颀长雪白的秀美脖颈如骄傲的天鹅般毫无忌惮地宣告着它的,一汪横波秋水望向不远处的长安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地,一阵风儿刮过,打断了温婳的出神,她回头望去,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骑着白马擦肩而过,此时已是越来越远,身影渐渐模糊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温婳微微一蹙眉,抿着嘴摇了摇头,坐回马车里。
片刻,马车以至杜府门前,杜柯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只是拿着两封信,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很快,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淡黄色仕女服的妍秀女子从车中缓缓地走了出来,紧致的衣服束得本就美妙的身段更加玲珑浮凹曲线撩人,真真好一个外娇内媚的美少妇。
“柯弟,今日家中可一切都好?”温婳随着杜柯走进大院,满面春风地问道,狭促地挑了挑秀眉。杜柯出人意料地沉默相对,缓缓伸出手去,颤颤巍巍地拿着两封黄皮纸的书信。美人面色大变,很快地接过来,撕了边封拿过信纸就看,一张俏脸阴晴不定,表情多变。杜柯看得心下更沉,却听温婳淡淡地说道:“茹嫣没事,出门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看来你们两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然她不会把身份告诉你的。”说完转头看着杜柯,满脸疑惑,一双美目一眨不眨,似是在催促杜柯快点交待实情。杜柯絮絮叨叨地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面色轻松了很多。却见丽人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出口训斥,而是“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的媚态更加,胸前丰腴的玉兔上下跳动,似要从紧致的仕女服里蹦出来一般,看得杜柯浑身血脉贲张,血管里似有无数的不安因子在蠕动。
“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却不想骨子里还是个深谙风花雪月的情种啊!”温婳叫声软语地说。
杜柯俊脸通红,慌忙转过头去,弱弱地说:“嫂嫂你就别来数落我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吧,我杜柯必定感激涕零歌功颂德。”
看着亲密无间的小叔子那副情窦初开的羞态,温婳心里没有来地莫名一酸,悻悻道:“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就走远了。看着远走的嫂嫂,想到平日里端庄温和的她忽然变得焦躁,杜柯也是莫名其妙,心中满是疑惑,想道:女人真麻烦,看来孔夫子说得一点没错,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一天又在平平静静中度过了,一家子人相安无事。翌日,杜柯从旖旎的春梦里醒来,羞得满面通红,身体某个部分火热得让他无所适从,翻来覆去地定不下心来。唯美如画的绮丽梦境中,罗裳半解的美嫂嫂慵懒地半倚在柔软的芙蓉秀榻上,一双半睁半闭的横波美目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目光上下滑动,终于留在了自己高高耸起的双腿之间,媚得快要滴出水来。鬓发散乱地铺在鲜红的鸳鸯枕上,半仰着的身子使得原本丰腴的更加耸立,柳腰纤细修长,半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雪白纱衣,可以清楚地看到纱衣下,翠绿的肚兜和月白色亵裤紧紧贴在玲珑浮凹的雪白之上,肚兜之上还绣着一朵鲜红的牡丹花,羞答答地掩饰着女儿家的私密羞处,此时显得更加娇艳撩人。这样让人血脉贲张的旖旎画面一次次地从杜柯眼前飘过,任他念再多的《冰心诀》也始终无法散去。不识男女之事的杜柯哪里受得了这样毫不掩饰的,转身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身下某处紧紧抵着柔软的卧榻,本能地上下挺动着,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只见他整个身子一阵猛颤,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良久,双腿之间传来羞人的潮湿黏滑,杜柯深呼了一口气,手伸下去一探,手指间沾满了黏稠的乳白色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腥膻味。自小家学渊源看过一些有关书籍的杜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慌乱地起身置换了一条新的亵裤,坐在床头,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心中满是后悔。亵渎了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大嫂,令杜柯久久不能释怀。忽地,灵光一闪,他想到这只是男女爱美之心的间接体现,便心安理得地责怪嫂嫂长得太美,而自己不过是个毫无经验的初哥,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么撩人心魄的致命诱惑?心中既已开释,杜柯便再无心理负担,一脸轻松的出了房间。
杜家偌大的会客厅里,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妇懒懒地坐着,正是杜柯早上忍不住亵渎的对象温婳,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的仕女服换成了粉红色的紧身小袍子,平滑的双肩上披着一个雪白的貂皮披肩,穿着一条棉质的百花裙,一双镶着金边的月白缎面绣花棉鞋衬得小脚娇小玲珑。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无论如何打扮都会从头到脚透着美态,站在房门口的杜柯又呆了,心中暗暗道:“这个嫂嫂真真要把我迷死了。”不知不觉地,身体某处才晨间发泄的地方又变得火热。杜柯怕自己真忍不住要去抱住眼前的玉人,感激转身离开客厅,结束了对美嫂嫂的又一次亵渎。
这边杜柯被一个天生丽质的大美人逗得心急火燎不能自已,那边卢云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古朴简约的房间里,一只搪金的青铜兽首香炉上散发出一缕缕白烟,发出些微的“嘶嘶”燃烧香料的声音。面如冠玉的白袍公子正襟危坐在厚重的红木书桌前,手握着一卷发黄的书页,孜孜不倦地看着,浑然没有在意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清丽少女。
“少爷,素雪替你续了杯茶,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吧,天气凉了。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出去走走休息一下吧。”少女声音清越,婉转动听。
似是被她从沉思中惊醒,回过神来的卢云看到眼前一抹熟悉的靓影,本能地伸手一揽,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纤纤细腰柔不可握,熟悉的怡人幽香令卢云心神一震,少女娇羞怯怯媚态天成,不安地蠕动着青春的身子,得卢云浑身似火烧一般,直要把怀中丽人吞入腹中。张嘴含住小巧玲珑的耳垂,轻轻地吸允了一下,察觉到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颤,卢云贴着吹弹可破的粉颊狭促地坏笑道:“抱着雪儿这个温香的火炉少爷怎么还会冷嘛,雪儿樱桃小嘴里的香津玉液最是解渴了,再好的茶也比不上的。”说完闭上双眼,深深嗅着再熟悉不过的幽香,手上却抱得更用力,像是要把少女揉进身体了。
素雪不再挣扎,乖巧地依靠在卢云温和的怀抱中,反手抱住了这个魂牵梦萦的男子,也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着两人特有的温馨。
良久,卢云睁开眼睛,在素雪微微泛红的耳边吹着热气,惹得怀中少女一阵银铃似的娇笑,不停地求饶道:“好痒,少爷别吹了,雪儿好痒。”卢云听得求饶,依言停下了动作,在少女已经滚烫的耳边温柔地说:“雪儿,我好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女听得语气里满是如海的深情,不由一阵心驰神荡,缓缓道:“昨天晚上就到了,只是太晚了,少爷睡下了。”
“早说了不许叫少爷,这里又没别人,看我不惩罚你。”卢云言语里带着责怪,语气却是一般无二的温柔如水,说完在少女结实的小翘臀上轻轻一拍。
突遭袭击的少女身子轻轻一颤,轻声软语道:“卢郎,雪儿知错了,雪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素艳明寒雪,清香任晓风。我的雪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卢云喃喃道,言语间满是亲昵。
“就会用花言巧语骗人家,哼!你去跟你的温家二小姐成亲吧,少来招惹我。”素雪突然声音一变,悻悻道,说完又开始挣扎着身子,似要脱出爱郎怀抱。
“别动,小心惹火了我,把你就地正法了。”卢云语气变得嘶哑,眼神也略变得浑浊。
清晰地觉察到一团似曾相识的火热从小腹传来,感觉到爱郎强烈的生理变化,少女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一下子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安静地靠在熟悉的怀抱中,再不敢有丝毫动作。
渐渐平复了心头的火焰,卢云长呼了一口气,仍贴着少女的耳朵轻轻地道:“傻雪儿,我们认识快十八年了,我跟她不过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你瞎吃的什么醋。”
第02章 卢门琐事
素雪听到卢云这样的言语,心中虽然怨怼已消,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哼!你这大花心大萝卜巴不得左拥右抱的,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与他人共侍一夫倒也没什么,她可是太原温家的千金大小姐,哪里容得下我。”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一股深深的幽怨和萧索,一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
卢云听得眉头一皱,知道这确实是个非常难解决的问题,心下也是大为苦恼,只轻轻在素雪耳边继续说道:“相公我渴了,好雪儿,给相公亲亲。”语气里满是宠溺,说着双手扶住纤弱匀称的双肩,似要轻轻地拉开彼此之间的空间。
“不要,现在是白天啊!绝对不可以的,被别人看见了可就不得了了。等晚上,晚上雪儿一定让卢郎亲个够。“素雪紧紧抱住卢云道。
“好,到时候雪儿可不许耍赖。”卢云脸上又露出奸计得逞后的坏笑,狭促地说道,放开了怀中娇羞不已的少女。
素雪怕极了他火热的眼神,深深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他一眼。看着心上人娇羞怯怯的少女媚态,卢云心中爱意更胜,却已烟消云散,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其实那个叫素雪的少女并不是卢府一般的丫鬟,在家时虽坚持着一身丫鬟打扮,陪卢云母亲出去的时候却是标准的世家名媛。她身份复杂,是卢云的干妹妹,虽不姓卢,但在卢家的地位可以说跟大小姐一样,整天里陪着老夫人身边,最多就是做一些泡茶之类轻巧的活儿。自小还跟着卢云一起上了卢氏私塾,身在世代簪缨累世书香的卢家,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使得她的才学底蕴非常好,绝不亚于温婳韦欣之类的名门闺秀,是夜来红袖添香,为卢云灯下伴读的美眷。
月已经天,长夜未央。卢云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忽地脑子里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然而然就想起早间的一句戏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迷人的弧度来。稍稍发愣,便被一声轻巧的开门声打断,卢云循着声音转身望去,却见门已打开,门外窈窕修长的秀丽女子踏着不紧不慢的莲步向自己走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长裙,衣襟上一条条华美的鎏金镶边衬得原本就富丽堂皇的长裙更加贵气袭人,脚下踏着一双小巧别致的淡蓝色缎面绣鞋,鞋面上隐隐绣着含苞未放的莲花图样,散发着与上身华裳截然不同的典雅韵味。略施粉黛淡扫蛾眉,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仿若旷野烟树空谷幽兰,令人见之忘俗。
看到玉人款款而来,卢云忍不住道:“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素雪听得眉头微蹙,嗔道:“谁稀罕来看你来着,夫人怕你书瘾上来没有节制,夜深了又凉得厉害,特意叫我送了小手炉来。”说完,微微抬手晃了晃手中的事物。卢云看得近了,却是一个精巧别致的玛瑙手炉,发出微弱的木炭燃烧之声。卢云接过手炉,却不以为意地放在一旁,伸手又要去揽那纤细楚腰。少女轻快的躲过,动作纤巧而又利落,“咯咯咯”地笑道:“你以为人家还会像早上那么笨么?”笑容满面,令人望之如沐春风。卢云不甘地缩回手去,脸上却是一副招牌式的坏笑,看得素雪又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
“雪儿记挂相公的身体,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相公我总得表示表示心意,雪儿你说对吧?“卢云言语里虽是带着谢意,口气却是轻佻的很,说完还刻意挑了挑浓眉。
“雪儿要走了,少爷记得早点休息。”素雪似是不理他这一套,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便要离去。
卢云哪里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这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只见他提气纵身一跃,十步之遥已在咫尺之间,欺身向前伸手就是一揽,软玉温香抱满怀,火热的胸膛紧贴着少女曲线玲珑的后背,手掌隔着平滑的丝绸轻轻抚摸着少女柔暖的小腹,诡笑道:“往哪跑?”
素雪浑身一颤,很快回复了正常,静静地靠在再熟悉不过的怀中,似是早就习惯了彼此之间如此亲密的举止。却听她语气平淡地说:“若是慧清师傅知道你的‘一苇渡江’是这么用的,看他不狠狠地抽你个大耳刮子。”
“不会,禅宗崇尚瞬间悟道的灵性,师傅又向来开明,怎么会责怪我呢?再说我这也是学以致用,符合师傅的训示。”卢云亲昵地轻声道,说完又吻上了那的雪白耳垂,轻轻吸允着。
素雪似是对那处特别敏感,感觉到少年口中的温暖湿热,身子又是一颤,隐隐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雪儿,你早上许下的承诺是不是该实践了?”卢云意犹未尽地吐出了已经变得通红滚烫的耳垂,继续细声软语地说。
“实践你个头,向都别想,早上那是你不择手段威逼我的,我也只是权宜之计,怎么能算数?”素雪斩钉截铁地说。
卢云素知她的做事原则,所以爱她更敬她,缓缓道:“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债,洞房花烛夜我要全部讨回来的。”
素雪听他提及婚嫁,明白他的一片真心,心中大为感动,想到那一夜该有的抵死缠绵,俏脸一下子通红,用为微不可闻的声音柔声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雪儿一定把一切都还你。”说完,深深地替下头去。
感受到玉人话语间无限的缱绻深情,卢云也是如痴如醉,心想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好,自己何其三生有幸,能得她如此另眼青睐。
两人就这样紧紧拥着,感受着流动着的淡淡温情,只想永远这样下去。良久,素雪淡淡道:“好了,抱够了吧,松手,我真的要走了,夫人还没睡下呢。”话虽如此,口气里却带着丝丝眷恋。
想道母亲还在等着,卢云默默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却凑到她耳根用绣花针落地版的轻声说了句话,惹得少女又一次满脸通红,快速地跑出来房间。看着渐渐远逝的身影,发自内心的微笑。
幽深古朴的卢氏祠堂里,一个一身素服的贵妇人正静静盘坐在观音菩萨的玉像前,口中不停地轻诵着经文,眼轻轻阖上,一只手随着诵经的节奏轻敲着身前的红色木鱼,一只手拨打着手中的菩提珠,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忽地听到一声轻微的推门声,那贵妇人睁开眼,放下手上的东西,回过头温和地说:“雪儿回来了吧,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素雪听得夫人这样说,想到适才临走时他的那句话,刚刚淡下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少爷待我很好。”
贵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平和地说:“他的确待你很好,比待任何人都好,包括我这个老妈在内。”
素雪听得身子一颤,羞得恨不得转进地洞里去,用微弱的声音缓声道:“夫人,我只是个丫鬟,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
贵妇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上前紧紧握住一双冰凉的素手,用充满慈祥的语气道:“傻孩子,干娘没有怪你,是天理常伦人伦大道,更何况你们发乎情止乎礼,又没做什么越轨的荒唐事。只是委屈你了,要你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实在对不起。卢温两家的亲事是先父在世时订下的,范阳卢家怎可失信于人?你放心,温家那丫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什么心计的,不会欺负你。你要好好跟她相处,多多体谅她自小娇纵的大小姐脾气。”素雪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切,深深埋进贵妇人温暖的怀抱中,一个劲地猛点头,哭得眼泪汪汪,湿了贵妇人素白的素衣。
“傻孩子,好了,别哭了。干娘自小看着你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放心,那臭小子平时虽是油嘴滑舌举止轻浮,但他绝不会有负于你的,你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八年,这样的感情岂是外人能比得上的?还有,你不会只是个侍妾,我们卢家可以效仿娥皇女英的古制,不会委屈了你。要是真做了个侍妾,今后我有和脸面见你父母于地下啊。”贵妇人一边拍着少女颤动的双肩,一边温和地说道。
哭声渐止,素雪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满是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情如母女的女子,充满孺慕之情地唤道:“妈,谢谢你的成全。”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贵妇人微笑着说道。直至现在,才知道了那名贵妇人便是范阳卢家的女主人王氏,卢云的亲身母亲。而素雪的父母早早地就亡故了,母亲曾是王氏云英未嫁待字闺中时的贴身丫鬟,和她情如姐妹,跟着王氏一起陪嫁到了卢家,跟卢云父亲的一个贴身侍从日久生情,王氏便做主主持了两人的婚礼。可惜天不遂人愿,看着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临,素雪的母亲却因难产而亡,素雪的父亲郁郁寡欢一病而终,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王氏便把认作干女儿,养在了卢家。因素雪亡母生前最爱梅花,家学渊源的王氏便已“素艳明寒雪,清香任晓风”之咏梅绝句,为她取名为素雪,已慰亡人。此后,便有了卢云跟素雪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再加上男俊女俏,真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无双璧人。当然,至于卢云与温怡的故事,自是后话,另有一番波折。
第03章 红袖添香
卢云一夜好梦,睁眼醒来之际天已大亮,想到昨天的温情旖旎,心中一喜,嘴角自然而然地扬了起来。但一想到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先父临终前特意替他定了老友温公冠霖的小女儿,年龄家室长相知识涵养都是没得说,可是要他跟一个见过一面的人结婚,而且还是在自己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之后,卢云就忍不住大皱眉头,只想跟杜柯郑煌他们一起共谋一醉,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随意地洗簌之后,卢云走出房间吃早膳,然后去跟母亲请早安。走在庭院的青石小路上,卢云还在考虑着是否要把自己跟素雪的感情对母亲全盘相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祠堂门口。卢云像往日一样推门进去,看着母亲熟悉的背影,轻轻地说:“母亲,早,儿子给你请安来了。”语气很平和。
“嗯,知道了。去书房好好读书吧,你三年孝期已过,明年已开春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趁着这个冬天把荒废了很久的四书五经好好复习复习。我们卢家时代簪缨累世书香,你爷爷你爹爹都是有资格殿试的进士,你父亲身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的高中,有一番好的作为,光耀门楣,然后娶妻生子,繁衍卢家近千年的香火。”王氏也是一样毫无感情波动的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读书,一定不负卢家列祖列宗的期望。”说道这里,卢云原本明亮的双眼隐隐染上一层阴霾,口气里也充满了浓郁的萧索和落寞,或许,太过于辉煌的家事对于卢云而言才是沉重的压力吧,压得他步履维艰,有些喘不过气来。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王氏略有所感的说了句,接着道:“这句话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云儿你可只它出自何人之口?”
“知道,这是杜工部毕生之愿,只可惜山河破碎年年离乱,让他客死孤舟抱憾而终,每每想来,都让人唏嘘不已。”卢云黯然道。
“知道就好,男儿当如杜子美,报‘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志,不可一味地沉迷与男女私情而抛却了家国天下。”王氏郑重的说,说话间已经转过身来,看着眉头深皱的儿子。
“谨遵母亲训示。儿子回去读书了,这就告辞。”卢云一脸无奈地说,只想转身快速逃离此地,未等答复就匆匆而去。王氏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转过身去,青灯黄。
从祠堂跑出来,卢云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没把自己和素雪的事情说出来,不然真不知道顽固执拗的母亲会有怎样可怕的举止,想到这里,卢云记起先才母亲说了句要自己别沉溺于男女私情,隐隐似有所指,莫非母亲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哎,事情一团糟,卢云现在是一个头有两个大,感觉前路坎坷昏暗,根本无法看清方向,心中满是迷茫。“还是回去看书吧,一切顺其自然”,卢云自我安慰道。
卢云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书房,从书架上随便拿起一本书就看了起来,却是一本《诗经》,很合卢云的胃口。随意地翻了了一页,是一首《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千古绝唱说尽今古多少离合悲欢,卢云看得心潮澎湃,竟起身来到窗前站着,极目远眺,视野之内是西汉十一帝的陵墓,错落地分布在五陵原之上,来来回回躲不开的命运纠缠,弹指千年,又细说从头。已是冬至时节,长安城里依旧热火朝天,只是与五陵原的汉室皇陵再无任何关系,一切恍如隔世,在冬日绵绵的阴雨中,显得那么的光怪陆离,却又有说不清的萧条寥落。汉室已亡六百多年,谁还会记得这里曾是恢宏壮大的未央宫?谁还会想起椒房殿里那一袭“西风悲画扇”的哀愁?那个“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王昭君,可曾后悔毛遂自荐远赴塞外?昭君远走塞外之后,汉元帝夜夜哀叹后悔莫及,为何不能一登九五六情尽绝?卢云目光变得越来越空茫,仿若能够透过千年历史的时空,只见西汉杳渺的烟波里,寥落冷寂的未央宫毫无生机,多愁善感的汉元帝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眉头深锁,玉笛横吹,依稀便是一曲《汉宫秋月》,是那样的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闻之心伤,只想长歌当哭一番。
卢云本不是这般伤春悲秋的性子,是这绵绵细雨太过撩人愁思?还是不远处教坊传来的琵琶声催魂太急?竟惹得风流倜傥的卢少哀怨如斯。
良久,卢云从那些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换了一本《中庸》细细研读起来,一时竟忘了时间。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沉寂,素雪提着一个竹篮袅袅而来,或是昨晚得到了未来婆婆的认可,看起来心情很舒畅,丝毫没有受到这满天阴霾的影响。
“等下看,先吃饭吧。你看你,要不整日里饮酒作乐,一看书就把什么都忘了。”素雪微笑着说,看着卢云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避讳的深邃爱意。
“怎么会把什么都忘了呢?适才我就想你来着,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想苦了我。”卢云放下书,拿过竹篮,满口轻佻。
“好了,快吃吧,很快就会凉了。”素雪早就习惯了他这副神态言语,无奈地说道。
很快,一顿饭就吃完了,素雪收拾下碗筷,袅袅而去,卢云又专心攻读起来,一切是那么的和谐而又美好。就这样,过来好一阵子,卢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素雪则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夜来更是红袖添香,为君伴读,好不惬意。
流年似水,一晃便是四个多月过去了,今日已是元和五年三月十四,俨然已是初春时节,距科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佳人在侧朝夕相伴,携红袖添香之乐,卢云原本略有焦躁的心境益发平静了许多。早间起床,卢云忽地想到这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家门,明日更是月圆之夜,便换来小童,约了杜柯郑煌等人明日相见,共谋一醉。出了房门,发现今日气温甚冷,竟比之九寒之天也毫不逊色,更兼有寒风凛冽,从北至南呼啸而过,隐隐有了一派寒春之象。灰蒙蒙的天,让原本想着骑马外出透透气的卢云兴致全无,只得继续待在书房独自苦读。
卢云读了一整天的书,也未见素雪的靓影,心中多少有些疑惑,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想到母亲劝诫勿要沉溺于儿女情长,心下一凉,摇摇头断了念想,继续灯下苦读。忽地听到窗外有些声响,开窗一看,竟是在这初春之夜淅淅沥沥地下来雪来,卢云满脸惊诧,想到明日相聚,若是风花雪月俱全,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心下大安,有了出房间看看雪势的想法。卢云想到了便做,起身打门。正想向外间庭院走去,却听见一声轻斥道:“外间这般大雪,你又要往那边疯去?”说话的正是一日未见的素雪,随王氏去洛阳白马寺还愿才回,便急匆匆地来见他来了。
卢云微微一笑道:“这么晚了,我也没想到哪去,我出来看看雪势大不大?明日约好了要去楼外楼喝酒来着,若是风雨太大,却是好改日了。”说完便要走上前去拥佳人入怀,却被一下躲开。只听素雪恨恨道:“我才一日不在家,你便约了人喝酒,谁知道是不是去清河坊找你的老相好聊解相思之苦来着?满口谎话。”
感到佳人无端的醋意,卢云一脸苦笑,无奈地说:“我的老相好近在眼前,路远迢迢地跑清河坊去做什么。外间很冷的,进房间再说。”说完拉着素雪冰凉素手进了房间。
刚进房间,素雪便悻悻道:“少来忽悠我,老实交代,明日到底去见哪个骚狐狸?”
卢云听得眉头大皱,匆匆相见的喜悦荡然无存,涩声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说完转身就在桌案前坐下,继续看起书了。
素雪却是丝毫不生气,凑上前去,从背后拥住了他,温柔地说:“真生气啦!我逗你来着。今日一日未见,有没有想我?”
卢云也没说什么话,忽地反手就把少女抱住,素雪身子一歪,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上,两两对视,彼此眼中的眷恋深似沧海,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外面飞雪漫天,夜凉如水,房间里却都是火热的,似要把两个人焚烧个干净,渐渐地,两张嘴便要凑上到一起了。猛地,似是心有灵犀,两人的灵台都恢复了清明,齐齐转过头去,留下一脸的酡红。良久,素雪挣扎着便要从卢云身上起来,软语道:“放人家回去,天色太晚了,更深露重的,你也不怕冻着了我。”卢云却是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是将怀中佳人拥得更紧,喃喃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素雪知他心意,虽也恋恋不舍,但又绝对不能留宿在此间,挣扎更甚,开口道:“好啦!来日方长的,今晚就放过我吧?”
“雪儿,今夜留下来陪我吧?”卢云的语气里带上了丝丝的嘶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素雪闻声身子猛地一颤,赶忙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话间已然挣出了怀抱。
卢云犹如被一桶凉水从头浇下,一下子就焉了,见她执意离去,便也不再强留,只说道:“小心路滑。”
两人一时无语,匆匆对望了几眼,素雪便转身去了。卢云刚被挑起的被生生地按了回去,心中烦躁,也匆匆熄灯睡了。
外间大雪纷飞,似是在嘲笑这对拼命克制的男女,又似在赞扬他们在这样的夜晚尚能守住最后界线,一夜北风,久久不歇。